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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皇帝问答

作者:飞翔的浪漫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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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室殿里的朝会在皇帝刘询宣布了五道诏令后就散朝了,好像没有解决任何的问题,又好像解决了许多的问题。

    苟参眼看着大汉国的精英们一个个从自己身边走过,刚才热闹吵杂的未央宫忽然变得冷清了起来。

    苟参仍旧站在宣室殿门前,像是被遗忘了一样的伫立。

    苟参的心里有些失落,他原本以为刘询在询问了匈奴之事、韩延寿和萧望之互相诉讼之后会召见自己的,可是如今太阳已经照到了头顶,除了轮换的卫士以及偶尔经过的内侍外,泱泱未央宫的视野里再也不见一个人影。

    “这算什么?皇帝要自己这个不入品级的小人物来长安是要做什么?展览自己,还是让自己观光?”

    苟参想来想去的,也搞不懂这个大汉最有权力的人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那就只有继续的等。

    终于,一个小黄门走了过来对苟参说:“苟参,陛下在朱鸟殿召见,跟着来。”

    朱鸟殿里,熏香袅袅,温暖如春。

    刘询看着五体投地伏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身着囚装的少年,问:“苟参,你对朝堂上争议的匈奴一事怎么看?”

    苟参被领进来后就跪在刘询面前,心里一直在想皇帝会和自己说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答。

    但是等了很久,刘询问了话,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苟参想,我能说这个问题和我无关,所以拒绝回答吗?

    “回陛下的话:朝堂上列位大人所议论匈奴之事,有要趁匈奴内乱而打击者,有要以礼相待感化者,打自然有打的好处,不打也有不打的理由,苟参窃以为,暂时还是不要打的好。”

    苟参语音清脆,吐字清晰,语速不快不慢,刘询听的清清楚楚。

    苟参一直没有抬头,所以不知道刘询的表情反应,只是在说了“不要打”这几个字后,刘询翻阅奏章的声音消失了。

    过了一会,刘询嗯了,一声:“说说。”

    苟参回答说:“陛下,苟参以为,匈奴者,强盗也!《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天朝自高祖起就与匈奴蛮邦鏖战不休,百余年来双方各有胜负。”

    “本来,匈奴今陷入混乱,一盘散沙,内战不休,正是我天朝攻其虚弱、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然而,苟参以为,匈奴虽然内乱,但并没有到不堪一击,能被我们一举拿下的地步。”

    “所谓打蛇不死反被咬,匈奴各族已经分裂,如同一个家庭里兄弟不和,但是一旦有了一个共同的外敌,这个家里的的兄弟们就会立即团结起来,共同对外。”

    “所以,苟参以为,如果我们大汉此时出兵攻打匈奴,难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到那时大汉军队进退两难,这是可能存在的结果。”

    苟参说到这里微微的停顿了一下,听到刘询在上面没有动静,继续说:“苟参在宣室殿外听到御史大人说给匈奴送粮食,有不少人提出反对,反对者心意可以理解,但是国家之事不可用情感来衡量,以最小的付出博取最大的利益,才是国与国相处之道。”

    “送给匈奴屠耆单于一些粮食,对与我们大汉朝来讲小事一桩,而对于如今的匈奴,却无异于雪中送炭,同时能换来匈奴大部分人对我们大汉的好感。”

    “苟参私下推测,如果可能,匈奴人继续乱下去,继续的吃不饱睡不好,就会心慕我们大汉仁义,说不定今后举族投降,也未必可知。”

    “哦?你觉得匈奴有投降大汉的可能吗?”

    苟参头稍微抬了一下说:“很有可能,前者有渠都隆单于领屠耆单于的小儿子姑瞀楼投降了大汉,而宣室殿中所议屠耆单于派遣使节来我大汉寻求和好,正是因为屠耆单于的堂弟握衍朐?单于在和其他部族的战乱中自杀所致。”

    “如果匈奴各部还是照着这样混战下去,必然有人心生厌烦,崇尚安稳,所以,投降大汉,很有可能。”

    刘询听了很久没说话,苟参不知道这个大汉朝的最高统治者在想什么,懵然,刘询说:“论语泰伯篇有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人小言微,匈奴之事何止关乎一县一郡?你,怎敢妄言参政?”

    苟参一听,瞬间有些石化。

    这句话苟参太熟悉了,当天他到河南郡给严延年送信,张敞问他颖水之乱的根源何在,如何解决,他就回答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如今,刘询却将这句话几乎是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在诘问他,这让苟参心里怎么能不感到震惊。

    一时间苟参的脑子里有些混乱,他不禁抬起头看这个面貌儒雅的大汉皇帝,而刘询也平静的看着他——苟参明白了,张敞和刘询在宣室殿上说什么张敞到了长安却几日没有见皇帝,什么祝愿皇帝身体安好的话全是给别人看的,就是演戏。

    张敞回到了长安几日,要么,张敞悄悄的觐见了皇帝刘询,两人谈论了很多,要么,张敞虽然没有见到皇帝刘询,但是却将他自己觉得有意思的事情通过密折禀报给了刘询。

    这个张敞是什么意思?干嘛给皇帝说自己讲的话?

    这个皇帝又是什么意思?干嘛拿自己说的话来反问自己?

    怨不得朱博那家伙在山洞里说张敞给皇帝保举自己的,原来将自己的一切都给皇帝说了。

    刘询的问话很有意思,你苟参不是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吗,那这匈奴的事情却是关乎国家安危,你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小侍曹,却在皇帝面前大放厥词,到底是在显摆自己的学识,还是别有用心?

    “可是匈奴的事情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敢不回答?”

    苟参心里风驰电掣,雷鸣暴雨,表面上却越发平静,终于,他在刘询的注视下低头叩首,再次起身时,眉头轻轻的皱在一起,缓缓的说:“皇帝陛下,苟参母亲身怀参改嫁到颍川郡河西县,苟参未足八月就被生产,因此,自小苟参不知自己是属于苟家男儿,还是别家遗腹,身份尴尬。”

    “自幼年起,苟参见惯了旁人羞我、辱我、骂我、毁我、欺我、笑我,为之奈何?然苟参始终告诉自己,容他、避他、凭他、尽他、由他、任他,为何?”

    刘询听了苟参的话,问:“为何?”

    “人生之路漫漫,吾将上下而求索,尊严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

    “别人如何议论苟参,那是别人的事情,也是因为苟参没有将属于自我的秉性给显露出来,这秉性没有被众人所认可,所以才会对苟参有看法——而当身边的人都清楚苟参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时候,苟参的出身和来历就不是重要的,苟参的从前也就不被大家所津津乐道了,大家就只会在意现在的我,而不是从前的那个被说、羞、辱、骂、毁、欺、笑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