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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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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黄氏亲自来裕王府,把李清闻和谢家的事给说了一遍。

    “唉,你大姐夫也是个知礼的,知道疼人。只可惜摊上那么个娘,都快考试了也不得安宁。”提起王氏那个恶婆婆,黄氏也没什么好声调,“这回啊,那老虔婆当着我的面和你姐姐认错,那低声下气的模样,我和你姐姐可总算是出了口恶气。我心里头也高兴的很呢,回去破例和你爹喝了一盅酒,晚上睡觉都险些笑醒过来......”

    这结果却不出李清漪的预料——似谢俊成那样的聪明人,自是能明白自己要求的:不过是叫王氏有错认错,李清闻和两个孩子过得舒心,李家上下得个安心。谢俊成哄李清闻和王氏简单,哄黄氏也是轻松。

    聪明人办事,总是不会叫人担心的。怪不得,大家做事也总喜欢找聪明人。

    李清漪闻言不过是抿了抿唇,淡淡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黛眉如画,明眸皓齿,宛若三春之光,极是动人。

    她抬起手,亲自斟了杯茶递给说得口干舌燥的黄氏,问她:“姐姐的身子怎么样了?”

    黄氏接了过来,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面上笑意满满:“好多了,我走时,她还起身送了我出门呢。我瞧着——荣哥儿和梅姐儿都在她边上,谢家家事也都交她管了,事情一多,哪里有精神想那些有的没的?想得少了,自然病也就好了。”

    李清漪见着黄氏这少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想得深了,心中却忍不住一酸,微微有些感慨。

    在她少时的记忆里,自己这位母亲识文断字,生得美貌又颇有些情怀,时不时就要掉几滴眼泪,当真是一朵叫李百户这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恨不能把捧在手心里护着的娇花。可是,这么一个美貌柔弱的女人却也生生的被自己三个女儿磨成了俗世里一个普通母亲。就像是黄氏自己常常抱怨的——长女和次女这两桩不如意的婚事,可不是叫她一日日的担忧、一夜夜操心得睡不着觉?现今的黄氏,早已不复当初美貌,便是鬓上也已有花白之色,只是那双柔润的杏眼中,依旧如旧时一般的温柔慈爱。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好在,自己回来了,李清闻的事情也解决了大半,终于也到了黄氏放心的时候了。

    李清漪极是感念黄氏慈母之心,缓缓的伸手握住黄氏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长了茧子的手指,温声道:“娘且放心,事情总是会越来越好的,我们一家自也是越过越好。”

    被女儿这样一看,黄氏心里软得很,好似心头浇了一层热腾腾的金黄蜂蜜,眼一热险些又掉下眼泪。她怕在女儿面前丢面子,忙低了头用袖子掩了掩面,不自觉的握紧了李清漪的手,轻轻道:“是啊,会越来越好的......”缓过声气,她语气一顿,倒是柔声劝起李清漪,“你也是,趁着王府没伺候的人,赶紧和王爷生个孩子。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能放下心了。女人家,有了孩子才有底气,更何况上头的那位又是那么个人。”

    “这些我都省得的,”李清漪微微颔首,漫不经心的转开话题,“瞧娘说的,下头还有清容,娘且有得要操心呢。”

    黄氏被她逗得一笑,那帕子掩住唇,嗔她一眼,含笑道:“是是是!那丫头,真是少不了要操心的......”

    于是又说起李清容在家念书学画时候闹出的笑话。如今李家也算是有了些底气,虽说外头那些都一个劲儿的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黄氏家里出了两个秀才多少也算读书人家,自然知道女子读书的好处,一力的督促小女儿读书。后来瞧着李清容在画画上面颇有天分,黄氏便又求了李清漪给请了个先生——这可是正经行过拜师礼的先生。李清漪自个儿也很重视妹妹的教育,生怕给耽搁了,常常给家里捎些书籍或是笔墨颜料。

    两人一说起这个,都是笑语言言。

    等黄氏起身要走了,李清漪又特意令人从王府库藏中理出许多药材来,分出两份来,一份给李家上下,一份托黄氏带去谢家,口上只是道:“也算是我一片心意,娘莫要嫌弃。”而且,这些东西也算是安一安谢俊成那颗七上八下的心。

    黄氏哪里会嫌弃,自是明白女儿的心意,握着她的手都不忍心松开,一步三回头,走时眼睛都红了。

    李清闻的事情终于解决了,李清漪这个做妹妹的倒也松了口气,重又把精力放到了赈灾上面。

    前有地震,后有春闱,一时之间,拖家带口来避难的灾民和上京赶考的学子全都聚在京城,一眼望去,上京人头济济。

    景王府的粥棚更是人满为患,体弱些的都挤不到前面去。

    因着景王府财大气粗,施粥赠衣都是大方地很,故而前前后后都聚着一大批的人。有过去领粥的,有过去领棉衣的,还有偷偷摸摸跟在后面从灾民手里低价收购棉衣的......

    景王府为着这次的赈灾是下了大工夫、花了许多心思的,他们特意选了厚实的并且针脚严密的棉衣,上头还有景王府的标志,灾民穿在身上一走动,景王府慈善的名头自然也就跟着动了。这事,确实是做得漂亮。

    只是,不过几日而已,这赠衣的举措便变了味道。

    上头权贵,有些人生气时喜欢管百姓叫“愚民”,可实际上老百姓也是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小聪明的。景王府的棉衣领到手,把绣着的标志偷偷拆掉就能卖出去换钱,实在不行还能换三件薄些的棉衣一家子用,这以一换三的事情,谁不会做?至于商人,一边从灾民手里买,一边转手卖去景王府说是屯着再卖,自然也是有得赚的。

    这一整个流程,简直是人人受惠,皆大欢喜,唯有景王府不知不觉成了吃亏的傻子。

    宁安公主自也是听到了消息,背地里幸灾乐祸,和李清漪说笑:“就她最聪明,生怕咱们占了她的便宜,非要自己办。现今倒是吃亏了!”说罢,很有些意味深长的做了个总结,“也是,京里头谁不都知道景王府财大气粗,施粥用的是好米,连发的棉衣都比其他人来得厚实,这样的便宜谁不去占啊?”

    李清漪安安静静的听完了这个众所周知的笑话,也没多说什么反倒是转开了话题:“对了,我们府上的书楼正打算趁着这功夫修一修,画了好几张图纸,你来替我参详参详?”

    宁安公主随手拿起几张图来瞧了瞧,拣出一张来,开口道:“这张就很好,”她语调欢快,顺口问道,“对了,怎么忽然想起要修书楼了?”

    李清漪叹口气:“你不知道,我们府上那书楼好些年没修了,这回地震一震差点塌了一半。我就怕下雨天把书也给淋湿了。索性府上人也没有几个,旁的倒不急,先把书楼给修起来才好。等春闺结束了,还能寻几个贫寒书生来抄一抄书留个副本备着。”

    宁安公主听到那句“府上没有几个人”,忍不住会心一笑,抿了抿唇:“你们府上确实是没几个人,我看你啊,还是早些给我添个小侄子才好!”

    李清漪瞥她一眼,抬起手就要拿那图纸来砸人。

    宁安公主只好把笑给忍回去,她忍得辛苦,只得憋着一张红脸接着说起另一件事来:“我昨日里进宫,母妃特意和我说起赈灾的事。她说这咱们这回赈灾乃是好事,她做长辈的也不好光看着,特意给了我五千两银子呢。”

    李清漪哪里敢要,忙摆手:“沈娘娘是长辈,自来只有小辈孝敬长辈的,哪有拿长辈银钱的道理?”

    宁安公主却是叹气:“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母妃这回却铁了心,劝不了。她说她小时候也是遭过灾的,知道灾民日子难过,可怜得很。她如今到底也是皇贵妃之尊又掌管宫务,自当以身作则,为灾民尽一份心力。”

    话说到这份上,李清漪也只得点头应下,又道:“要不,便用娘娘的钱买个庄子,找人简单修一修,安置流民,就叫‘沈家庄’。倒不是我觉得娘娘会计较这些‘虚名’,只不过是要叫叫下面的人感念娘娘一片慈心。”

    这是好事,宁安公主哪里会不应,自是点头应了。

    两人正说着这事,其乐融融,外头忽然有小丫头赶着过来,气喘吁吁的报告道:“公主,郊外庄子里出大事了!”

    屋中极静,只有烛火捎着烛芯,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焰一下子变窜了起来,好似热浪扑面而来。

    屋里两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立时就回过头来——宁安公主京郊外是有几个庄子,特意空出了些收容灾民,若是出事,是有八.九是灾民有事。

    小丫头推了门进来,急忙俯身行礼。她急红了一双眼睛,抬了眼,口上仍旧急切的道:“庄子里,有人生疫病了!”

    这话一出,无论是宁安公主还是李清漪,心里都是一惊,不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