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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末慈善晚宴是扎堆一箩筐。

    不过,云宅领头办慈善晚宴,这倒是头一遭,名媛们嘴里说什么?

    “要是言宅今年还风光,哪儿轮得上云家大夫人率先办慈善晚宴?哪一年不是言战头一份?”

    “言战现就是镶了金菩萨,只能放家里供着了!想见着她,那可别登天还难。”

    “难什么难?一上网全是她和言忱那档子事儿!”

    “喂喂喂,那片子拍得太清晰了……不是我没脸皮说荤话啊,他们是真配,从头到脚都配~”一名婚少妇心跳脸红陶醉着,反正围坐桌边全都是平时知根底闺蜜,她就悄悄说:“我老公体力根本及不上言忱半个指甲盖!而且啊,他真好温柔……简直就像小说里写得男人……我很喜欢他背。”

    “我爱他腹肌!”

    “啊,难道你们没人喜欢他手吗?他手很厉害。”

    “喂,你怎么不说话,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言战……”

    “呃……”

    “听说警局已经开始封杀这些照片和视频了,你们再不下载,就没得下了。”

    “不是吧?我听说,照片和视频会越来越多,这还刚开了个头呢!我研究了很久,他们两个去迪拜开房那个酒店,我和我老公度蜜月时候,也去过!”

    “哎哎哎,你们一个两个都聊得这么开心?他们是兄妹!他们是兄妹!”

    “管它!”众人嘘声道。

    →一杯威士忌手上晃了二十三圈,顾双城不自摸了两下耳环。

    她靠沙发群一隅,耳边像是路过一万只苍蝇,嗯嗯嗯诉说着,穿西装和穿高跟鞋都是一样语速和口吻,方圆三十步地方,大家隔着桌子,议论是同一件事情,议论都是两个名字。

    言战。

    言忱。

    言战。

    言忱。

    言战。

    言忱。

    ……顾双城仰起头来,一口灌下了被她晃了二十三圈威士忌,入喉处,是一股呛人苦涩。

    她和言式微踏进云宅时候,罗可欣热情接待了她们,所有人都看着她们,就像看两个*移动动物园怪物。

    “怎么还坐这儿呢?”罗可欣笑着走过来,缓缓坐顾双城身边。

    顾双城醉眸微懒,她靠沙发上,指了指美妇们中间辗转自乐言式微,说:“我不像式微,认识那么多姐妹淘。我也不会说话……”

    罗可欣夺下顾双城手里酒杯,说:“女佣和我说,你都喝了半瓶了!可不能再喝了,要是喝醉了,你姑姑回去肯定会埋怨我没劝着你呢?”

    “她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些。”顾双城笑了笑,罗可欣心里一喜,大约真如她好婆婆所说,言战后院是起大火了,财经报纸上言战忙着挡外头来枪零弹雨,累得浑身是脏血,回到家指不定一碗好茶都喝不上,就被三叔公逼得怒指千秋!

    罗可欣心里高兴,脸上倒是一副黯然神伤表情,顾双城看向罗可欣身上旗袍,问:“大夫人,您身上这旗袍,我姑姑……好像也有一件。”

    “是,是么?!”厌恶难堪立刻爬上罗可欣眉头,那份恶心头,是挡也挡不住立刻凸显罗可欣脸上,顾双城故作喝醉凑近了一点,她认真看了看,又摇头道:“不像,不像,是我喝多了,眼花。”

    “……我看,你是喝多了点儿。这慈善晚宴刚开始呢,你就喝醉了,瞧,那些男人想和你搭讪都没机会,你真是辜负了这些绅士们心。”罗可欣招了招手,让两个女佣过来了,“你先去楼上客房休息一下吧?”

    顾双城醉醺醺笑了笑,任由两名女佣搀扶着她走上楼去。

    有人问罗可欣道:“怎么了?”

    罗可欣笑着摇头回答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言宅事儿,哎,可怜孩子,肯定是被外头这些风言风语给吓坏了!真叫人心疼呢。”

    丽莎看到顾双城醉得脚不沾地模样,就凑到罗可欣面前说:“大嫂,你看看,以前言战风光时候,他们言家孩子哪个不是嚣张跋扈,搞同性恋搞到政府高官嫡子头上去、还有吸毒、他们看别家族就像是看一坨鸟粪一样!现呢,今晚统共也就来了两个言家孩子,一个喝醉了,一个呢,你瞧,式微太太里面根本插不上话,谁搭理她呀!怪就怪她言战目中无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里孩子一个比一个不成器”

    “行了行了,嘴上不把门,还等着我给你上锁呀?这言家确实今非昔比。”罗可欣看向丽莎,“你要看好你老公啸尘。”

    “现他可不用我看了!乖得很,谁能想到,他掏心掏肺喜欢女人,原来不过是个和自己亲生哥哥上|床谋财力浪|坯子?也不知道他以前要死要活是给谁看!”丽莎看向罗可欣,说:“大嫂,大哥今晚不下来吗?”

    “我特意叫管弦乐队演奏声音小一些,他书房忙呢,晚饭都吃过了,估计不会下来。只是个小小慈善晚宴而已,有我坐镇就行了,不劳烦他。”罗可欣脸上有些郁郁寡欢,同时,又有些万分解气舒坦。“啸尘呢?也没见到他?”

    “他应酬,不到后半夜回不来。”丽莎皱皱眉,“妈妈会下来吗?”

    “说是下来了,我叫人去问问。”

    女佣听了罗可欣吩咐,连忙去楼上大主卧请老夫人。

    ——趁着刚才喝酒空档,顾双城已经差不多摸清楚楼上各个房间位置。两个女佣把她搀扶到客房之后,小心将她安置好。

    一名女佣说:“她好漂亮。以前没怎么见过。”

    另一名女佣说:“好像和言式微一样,是言战侄女,当然漂亮咯。不过,她好像是私生女……”

    “是言战侄女?难道天天藏家里,不见人么?”

    两名女佣聊着聊着就走出房门,她们走出去五分钟后,顾双城就立刻睁开了眼睛,不复刚才醉意,那细长眸子里全是警惕,她悄无声息走出房门,朝大主卧走去。

    大主卧房门被敲开,云家老夫人坐轮椅上,由一名女佣缓缓推出来,女佣笑着说:“老夫人今天比平时都精神漂亮呢。”

    “鬼丫头,都学了可欣甜嘴,哄我这个老太婆咯。”楚惜云今天确实盛装打扮,她指了指,说:“你们不要呆我屋里,吓坏了老爷子,全都出来。”

    里头服侍云磐女佣们,个个低头走了出来,楚惜云看向屋内,说:“石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休息一下。”

    “老夫人,要打开电视给老爷子看么?”

    “不要。”楚惜云忽然沉声斥道,“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要开电视吵着他!上次老爷子就是因为看了电视才进了医院,差点就送了命!你们还敢为了自己解闷,就开电视!”

    “老夫人,您消消气。我们就是看老爷子一个人屋里……”

    “行了,还敢说?”站楚惜云身后女佣向其他女佣使了个眼色,“把门关上,让老爷子静养,你们都知道老爷子是刚出院不久,别天天老爷子面前晃,知道么?”

    “嗯。留下几个这儿看着,今晚宴会人多,免得那些调皮小孩子跑上来瞎闹。”楚惜云吩咐道。

    “是。”

    六个女佣留原地站着。

    顾双城站廊柱后,前后左右看了一翻,前门是进不去了。她记得来云宅时候,远远瞧见这间卧室后窗倒是能翻进去……她后退了两步,从走廊头窗户轻巧翻了出去。

    屋外冬风呼啦啦吹着,这天气像是真要落雪,顾双城裙摆风中被吹皱了,她爬到正对着那后窗大树枝上,刚准备跃过去,就听到树下云宅保安“打趣”。

    “哎哟嘿,里头那些有头有脸,和我们这群外面喝西北风,能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议论言战和言忱么?他们以为他们有多高尚,不过是比我们这些老实人,懂得走歪门邪道。我呸!”

    “言战和言忱那片子,你们看了吗?”

    “呵呵……呵呵……那对|奶|子可真大,晃来晃去,晃得老子夜夜睡不着觉,早知道不看了,现跟媳妇|搞都没劲儿。”

    “我也是,对着那片子,简直是……尤其是言战下多……”

    “哈哈……”

    “呵呵……”

    树下对话还继续,顾双城却已经腾空一跃!安全到达后窗小阳台,她差点撞翻了一个花盆。……“呼……”轻轻吸了一口气,她立刻伸手抓住了那只倒下去花盆!顾双城蜷小阳台右侧,她朝里头望了一眼,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床尾穗花,她放好小花盆,随即拐到左侧。从左侧一看,云家老爷子正安详靠一张沙发上,可惜只能见到他右侧面,正脸是瞧不到。

    又一阵冷风吹过来,顾双城朝花园里看了一眼,成群小孩子手里拿着烟花,正围着花园里小喷泉跑来跑去,不大不小管弦乐声音也徐徐地从一楼主宴会厅绕出来,大约是老夫人到楼下发言去了,掌声也随即传出来。

    “嗑嗒”顾双城撬开后窗,她提着气,一蹴而就翻进卧室里。

    用力屏住呼吸,顾双城躲床后,抬头望向天花板和各处可以安装摄像头地方,看了三分钟,她才发现这个大主卧还是旧时老房子格局,居然这么多年都没有重装修过,她匍匐地毯上,赫然发现只有高处花瓶旁有个摄像头,但是衣柜后则是摄不到死角。

    “……”匍匐了几十下,顾双城终于坐到了衣柜后,她微微侧头,看向坐沙发上,腿上盖着厚毯子云磐,和上次他过寿时相比,他又瘦了很多,两只眼睛呆滞望着窗户。

    “……”顾双城手云磐视线内绕了绕,陆子曰那儿已经大致看了如何与中风患者交流专业知识,只不过,临到用时,方觉得用处不大。她只好轻扣地毯,没想到只那么一声,她就感觉到云磐本已呆滞眼睛,骤然——竟望向了她。

    隔得不近不远,顾双城拽下假发,小声说:“很抱歉。打扰您了。我是顾双城,言战……”

    刚说出言战两个字,云磐嘴唇就开始哆嗦,顾双城望向云磐眸子,那就像是一堆已经化成飞灰陨石又突然缓慢凝聚一起,正等待来一次惊险刺激太空之旅呢。

    “我希望您能知道,我爱言战,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但是很遗憾,你老伴儿正用一种极端卑鄙手段,企图毁掉言战商场信誉。”

    云磐眼睛极其缓慢眨了一下,顾双城说:“你眨一下眼睛,我就当你是知道这件事情了。”

    顾双城发现云磐听力非常好,或许她刚从后窗翻进来时候,这位看似已经是活死人老人家,就已经知道有人进来了。顾双城继续望着云磐缓慢蓄起眼泪眸子,望着望着,她就感受到了千言万语从这眸子里窜出来,一丝从前被她全然忽略惊人相似就这么涌到她眼前。

    “……你爱言战吗?”顾双城细若无声说。

    云磐手指开始颤动,他拼全力闭上眼睛,泪水也顺着他饱经沧桑脸颊上滑下来,顾双城震惊坐地上,管她还没完全清楚自己为什么震惊,她张张嘴,只是刚才那几秒,顾双城确信自己从云磐眼睛里读到了什么。

    那是一样沉甸甸东西,也是一样不经修饰也无法遮掩东西。

    ……顾双城曾经看到过这样东西,她她自出生后就没照看过她一天母亲眼里见到过。对……顾依然时常会用这样眼神望着她,一边又喃喃说,你是我女儿,我唯一女儿啊……

    她正想张口说什么,房门就被推开了,她不得不屏住呼吸,侧身避到衣柜里面。

    “你们怎么能全站外面?我不是说了好几遍吗?不能放老爷子一个人房间里。”冷声斥责是云中天,随即有几个女佣也跟着走进来。

    云中天脚步声听上去很沉重,躲衣柜后顾双城再次屏住呼吸,但她心脏跳得奇无比,原先笼罩她心头许多全都啪得一声如彩色肥皂泡般消失干干净净,赫然无比而又盛大华丽黑色狂喜里,她发不出丝毫声音来,甚至有点儿头晕目眩。一切都像是假,容不得她把从小到大以来所有观察都粉碎,一切又都像是真,正催促她把猜测全都抹上奶油,端出去让众人品尝。

    “看护师呢?”云中天问女佣道。

    “老夫人嫌那么看护师成天问老爷子问题,今早就把看护师给辞了。”女佣回答。

    “那哪是问问题,不过是舒活一下老爷子思绪。”云中天叹了口气,“……你们都下去吧。我陪老爷子说会儿话。”

    女佣们全都低头走了出去。全家上下都知道,老夫人从不喜欢任何人和老爷子走得过近,那个看护师家里只呆了两天,看护师怎么说也是专业人士,他提问都是些简单问题,旁观者看起来,那些问题也并不是为难老爷子。女佣们都觉得有那个看护师,老爷子比以往精神好,可老夫人不喜欢那看护师和老爷子多说话,看护师走得时候还拿出他专业证书,据理力争说,只要按照他一套方法来和老爷子正常交流,不出半年,老爷子就能真正开口说话!老夫人啐这看护师为了保住饭碗而信口开河,女佣们眼见着那名看护师气急败坏从云家离开。

    到底那看护师是来治疗老爷子,还是来折磨老爷子?女佣们中间说法不一,倒是有件事情是可以肯定,众人都觉得这次老爷子住院回来,从鬼门关过了一趟,整个人和以往不同了,说不准哪天真能开口说话。

    “爸。你冷不冷?”云中天半跪云磐身旁,掖了掖盖他身上毯子,“先前我抽时间去上过两堂课,像您这样情况老人家,也是有,但是现有法子,能让您和从前一样,和我们说说话。您就放心好了,这个看护师要是不灵,我就再请一个。”

    “爸。”云中天握住云磐手,“上课那位老教授说,不能让您一个人呆房间里,您会感到孤独。”

    云磐眼珠动了一下,云中天大喜过望,“您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

    云磐眨了一下眼睛,云中天叹了口气,“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您总我面前滔滔不绝,要不是六年前您中风了,您现,恐怕也会我面前滔滔不绝吧?”

    云中天抚了一下云磐脸,“爸,您刚才哭过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嗯?”

    云中天有些慌了手脚,他看向云磐脸,“爸,您别怕,有儿子这儿呢,没事。”

    慢慢,云磐似是安稳了下来,但云中天能感觉到他父亲正遭受着某种痛苦切割,他无法开口说明,只能那样望着他。

    “……爸。不如,我和你讲一讲近商场上事情,好么?”云中天记得,这六年来,每次他说到商场,云磐眼神就会和平日不一样。

    云中天擦了擦云磐湿润眼眶,思考了半天,说:“……每个人都说,言战这次凶多吉少。但我相信,她能度过难关。”

    提到言战时,云磐手指动了一下,云中天握住云磐手,“爸,言战发生了很不好事情,我是她多年来对手,真,我从来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所有人都以为我很高兴,但其实,我一点也不高兴,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议论她,永无休止。”

    “爸,您曾经……喜欢过您对手吗?”云中天无奈笑了,“我是说,那种喜欢。你尊重她这个人,你享受和她较量时刺激和|感,了解你就是你对手,不是么。”

    长长静默横亘两父子之间……

    “爸。……你知道大家有多可笑吗?看照片时候,我就觉得那个女人不是她,等看到视频以后,呵,我就彻底确定了那根本不可能是她,没错,非常相似,浑身上下几乎一模一样,毫无破绽……爸,真难以置信,言忱居然能作出这样出格事情!言战是她亲妹妹,而他居然对她抱着如此肮脏想法。”云中天看向云磐,“言战很狡猾不是么,她居然不开口澄清这件事,您瞧,她总是一片混乱汪洋里自得其乐。……但也许,她心里很难过……”云中天用云磐手捂住了他自己双眼,“爸,为什么她不澄清?她为什么要……折磨我……她只要把她当年行程表拿出来,就完全可以证明了!她当时根本人国内,那天我们,还有几个高官,我们乘火车去南部视察,看了一晚上歌剧表演!她明明国内,迪拜开房怎么可能是她?……为什么她不澄清?爸……”

    衣柜后顾双城就这么听着,云中天反复问道为什么她不澄清……直到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谁?”云中天又恢复了平静,他朝门口问道。

    “大少爷,老爷子该吃晚餐了。”

    “好。”

    女佣端着托盘进来,云中天说:“我来喂吧。”

    “是。”

    “爸,吃点东西吧?”女佣退下,云中天坐沙发上,开始给云磐喂食。“爸,等开春以后,我带您和妈去郊游,我们全家一块去。”

    “呕咳!”云磐把云中天喂进去食物吐了出来,“爸,是不是太烫了?”

    “嘭哒”一声,卧室门被推开了,云中天看向门口……“妈,您不下面多玩一会儿吗?”

    “慈善晚宴也就那样,能有什么好玩?怎么了?今天有空来表孝心呢?把碗放下,你没喂过,不知道怎么喂。”楚惜云话刚说完,云磐就再次“呕咳”吐了一口出来,“说你不会喂吧,把碗给我,我来。”

    “哈……”云磐沙哑哈了一口气,云中天看向他发抖右腿,“爸,你是不是腿不舒服?”

    “没事儿,你去书房忙你,我替他捏捏就行了。”

    “不行,我还是抱爸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这孩子,外面正冷,这么晚了,少折腾你爸。”楚惜云摇摇头,云中天轻轻按了两下云磐腿,谁料到云磐手忽得跳起来抓住云中天手腕!

    “爸?爸?您能动了吗?”云中天满眼泪水问道。

    楚惜云连忙喊道:“石头,石头?”

    云磐没有看楚惜云,他就这么盯着云中天,唇瓣动了几下,发出了微弱声音,云中天凑到他唇边,楚惜云立刻喊道:“抱你爸去医院吧!啊!”

    “爸好像要说什么……”云中天连忙抱起云磐,“赶去吩咐司机!我们从后门走,拿条毯子给我!去吴定慧女士私人诊所!!”

    ——“去吴定慧女士私人诊所。”伏案头言战捂住腹部伤口,她重重嗯了一声,伤口开始又痒又疼,外头是黑漆漆寂静之夜,顾双城和言式微去云宅赴慈善晚宴还没有回来,她本想等顾双城回来带她去医院走一趟,可惜那伤口越来越疼……疼得钻进她心里,让她无法专心看手中文件。

    “言总,车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电话那头小贾有些焦急说,这几日言战根本是连轴转,她身体肯定是吃不消。

    小贾准备了一辆毫不起眼小面包,他等言宅后门口,其他三名保镖则开着豪车从前门出去引开记者,后门也蹲了一些记者,不过大家见到是平时言宅用来运输菜蔬小面包车后,就省了点菲林,并没有拍摄,反倒是听到前门有车开出去就立即全都跑向前门。

    见那些记者全都跑了,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小贾才从车内走下来,言战也锦绣搀扶下走出来,上了车,言战就立即开口道:“!”

    “是,言总。您坚持住。”!这路有这么难走吗?”

    “抄近道!”管家瞧云磐那灰白脸色,也跟着催促起来,他看向云中天,“大少爷,要,要通知二少爷吗?”

    “……对,叫啸尘过来!”云中天抚了抚云磐满是泪痕脸,“爸,你不要怕,到诊所就没事了。上一次我们都过来了,是不是?”

    ——“到了。”小贾对双眼紧闭言战说。

    “……”言战张张嘴,有些透不过气夸奖道:“开得很。”

    “是。”小贾搀扶着言站下来,从吴定慧女士诊所正门走进去,没走两步,就瞧见三个急救医生脸色匆匆跑出来,好像是要去门口等什么人过来。

    “言总,这边请。”小贾已经预约好言战主治医生,他见到言战脸色,不由担心道:“这下真要重缝针了。”

    言战苦笑着叹了口气,两名护士走过来搀扶住她。

    “这么晚了,谁急诊?”言战心里堵得慌,只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那医生指了指三个急救医生架势,小声说:“是云家老爷子。”

    “什么?”

    “言总,咱们先检查吧?”小贾皱皱眉头,“紧要,还是您自己个儿身子骨。”

    “是啊,三小姐,瞧你这一头汗。”锦绣擦了擦言战额头上细密汗珠,言战虚弱点点头。

    诊所门口。

    三个急救医生刚站定,云家车就开到了,云中天抱着云磐走下来,众人很就将老爷子推进了急救室。

    隔着七个手术室,言战这头麻醉缝针,云老爷子那头电击抢救。

    锦绣和小贾本以为言战要医院呆一晚上呢,谁晓得主治医生四十分钟不到就出来了。

    “言总没事儿,不能太累。”主治医生擦擦头上汗,小贾也跟着擦擦头上汗,言战走出来时候,锦绣连忙走过去搀住她,言战摆摆手,“不疼了。……我们去看云家老爷子吧。”

    “云家人估计都那儿,您还要过去?外面围了记者,都是听说云老爷子病重。”小贾劝道。

    “少废话。过去。”言战伸开双臂,锦绣立刻给她套上狐裘大衣。

    半步猜作品

    上了二楼,走廊里黑压压,站满了两列云家保镖,个个神情肃穆,他们齐齐看向面色苍白言战时,明显是一个比一个惊讶。

    “言总。这不合时宜。”小贾不得不躬身拦言战身前,“等云老爷子好些,明日来探视,才算合情合理。您这一进去,明日但凡有人知道,云老爷子要是一个不好,云家人指不定怎么说你,您何苦落人话柄?”

    “嘴巴长别人嘴上,他们说什么,我管不了,同样,腿长我腿上,我去哪儿,也没人能管得了。”言战目光冰冷盯着那两列保镖,小贾回头看向走身后言家保镖,说:“你们这儿等着吧。”

    一身白狐裘大衣,一张苍白没有任何妆容脸,一头随意挽起乌发,言战就这么走两列黑衣保镖们之间,渐渐,本来想拦住言战云家保镖们,一个又一个给她让开了路,她挺直脊背走到病房门口。

    “抱歉。只能允许言总一人进去,您二位,还是这儿等着吧。”保镖们面目阴森提醒着小贾和锦绣,锦绣心里一急,就立刻打电话给了顾双城。

    ——“锦绣?”顾双城刚从楼上下来,她胳膊肘从后窗翻出来时候被树枝划伤了,正流着血呢,她四处望了望,云宅这头,慈善晚宴还照常进行,罗可欣和丽莎二人仍与绅士们舞池里翩翩起舞,倒是没瞧见言式微去了哪儿。

    “锦绣?”乐队演奏越发激越欢,所有人举杯畅饮,全都夸赞罗可欣慷慨爱心,盛情赞誉声盖过了锦绣手机里说得话,顾双城不得不步推开门,走到大门口,“锦绣?锦绣?”

    “三小姐,现吴定慧女士私人诊所。”

    “什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烟花声轰然点燃于天空中,原本室内载歌载舞淑女绅士们全都跑到外面来了,一时,人声鼎沸,顾双城不得不再次跑回室内,“锦绣?”

    ——几名老医生从云老爷子病房走出来,一个两个都是摇头。

    “……”言战知道这几名老医生都是这里好医生,她看向他们,他们也意外看向她,“……他……还好吗?”

    此句一问,几个医生都不再说话,其中一名医生说:“还没度过危险,我们全都力了。”

    “……”言战点头了然,她转身,缓慢走到病床前,云中天和云啸尘一人一边,两人都握着云磐手,父子三人都很安静,言战进来后很久,云中天才发现了她。

    “……你,怎么来了?”云中天哑声问。

    “我过来缝针,伤口又裂开了。”言战开口时候,才发现一股酸涩难过已经沾满她喉咙,“……我来看看老爷子。我能……走过去吗?”

    云啸尘还流泪,他后退了一步,趴云磐脚边,一动也不动望着他脸。

    “嗨。老爷子,你还记得我吗?上次您做八十大寿时候,我还陪您跳过舞呢?您看上去,又帅了很多。”言战抿了抿嘴,“您不知道么,您从小就是我偶像,我妈妈很喜欢说您故事,她总是说,言战啊,以后长大了你要从商,要像云磐那样,我就说,我才不要成为一块石头呢。呵……”言战低下头,云中天惊讶发现云磐缓慢睁开了眼睛,“爸?”

    “……?”言战看向云磐,“您有话要对我说吗?那我坐这儿,听您说?”

    眼泪顺着云磐眼眶滑下来,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发出声音,言战望着他眸,“您有两个非常出色儿子,还有两位非常美丽儿媳,您有一个非常美满家庭。……您还年轻呢,可不能耍小孩脾气,现就走了?我家里有一本您传记,我天天都等着,哪一天您好了,给我签个名呢。这可是我梦想之一。”

    云磐眸子不是被泪水给淹没了,而是被一种巨大而无名哀痛而湮没,言战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她吸吸鼻子说:“我小时候住贫民窟,我身旁小朋友都喜欢看漫画书,但是我妈妈却喜欢给我看金融方面书籍,您传记我看了不下二十次,我一直想成为,像你那样商人。”

    云磐手缓慢抬起来,云中天和云啸尘对视一眼,云啸尘说:“我父亲或许很喜欢你……他想抱抱你?”

    “……嗯。”言战缓慢侧靠云磐怀中,云磐陡然张大嘴巴,怪声怪调喊了两声什么,随即又沉默流泪,他枯瘦手缓慢放言战头顶,言战能感觉到那掌心里……从死亡那头渗出来某种厚重温暖,云磐手指微颤摩挲着她头顶……这种感觉,就像是很多年以前,她母亲一边念着她名字一边数落她那些调皮捣蛋事儿一样。言战不自觉开口道:“我妈妈叫迟春水。我长到十三岁,就再也没听过她话,天天外面投机倒把,她每次气得鼻子都要冒烟了。……”言战抬起头去,她轻轻凑到云磐耳边,小声说:“我猜,我妈妈心里也很仰慕你,要不然,她不会让我多看几遍你传记,她是个很美女人,我保证,你看到她,也会喜欢她。”

    云磐重重眨了一下眼睛,有两名医生走进来,他们看了一眼心电监护仪,都小声对云中天说:“老爷子比刚才稳定了很多。”

    云中天看向言战,“你晚上有事吗?如果没事话,请多陪陪我父亲吧?谢谢你。”

    “……当然可以。”言战点点头,云啸尘对云中天说:“哥,那让妈妈过来吗?还有大嫂和丽莎呢?”

    “暂时不要。我怕妈妈受不住这个打击,你大嫂和丽莎来了,只会哭哭啼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言战侧靠云磐怀中,一会儿说起她小时候生活,一会儿说起她母亲,一会儿又和云中天说起两人商场上争斗,云磐眼睛缓慢眨动,似是听得津津有味,他视线从云中天脸上,转到云啸尘脸上,后就定格言战脸上。

    大约两小时过后,云磐困倦闭上了眼睛,云中天小心探了一下他鼻息,确认他只是睡着之后,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两小时之前,顾双城也早已到了诊所,锦绣觉得奇怪,顾双城来到诊所,一不劝言战回去休息,二不进云老爷子病房陪着言战,她只是站吸烟区,望着落地窗外冰冷彻骨夜色,一口一口吸着烟。

    ——翌日黎明还没有到来,云磐就睁开了眼睛。

    云中天是第一个醒,他摸了摸云磐脸,随即叫醒了言战和云啸尘,三人围云磐石身旁,只见云磐脸早已毫无血色,连一丝呼吸也没有了,只有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爸?……爸?爸?”云中天睁大眼睛,云啸尘立刻泣不成声,整个人瘫倒病床上,唤了好几声爸爸,云中天也不禁默然流泪。

    “……您……走好。”言战正要抽回手,却发现不知昨夜何时,云磐把她手、云中天和云啸尘手都握了一起,她一动,云中天和云啸尘也发现他们三人手被云磐握手中,就如同一位父亲大手牵着三个孩子小手。

    ——病房里哭声第一个惊醒了整夜没睡顾双城,她立即推开保镖,走进了病房里,言战木讷望着闯进来顾双城。

    “对不起,我要带她离开了。请节哀。”顾双城搀着浑身脱力言战,小声她耳边安慰道:“走,我们回家去。”

    两人刚踏出病房,云家人就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老夫人一见着言战,就脸色大变,悲痛指责道:“你怎么敢这儿!瞧你这身白衣是穿给谁看!你是来给谁送终!!你是巴不得他早点死是吗?”

    罗可欣和丽莎头上都簪了白花,小佑和灵灵两个孩子好像是刚睡醒,还没弄清楚是发生什么事。

    “老夫人,通常只有女儿会第一时间父亲要过世时候来给他饯别,这不是送终,这是孝。”顾双城沉声喝道。

    老夫人脸色一震,顾双城打横抱起言战,说:“各位,请节哀吧。”

    无言疼痛撕扯着言战,她耳边都是嗡嗡混响,什么也听不到,她唯有将脸埋顾双城侧颈,不去看任何人目光。

    “妈,别理会别,我们进去吧。”罗可欣一身酒气,她原以为老爷子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没想到……宿醉让她走路有点歪歪斜斜,旁人看来,倒像是悲伤过度。

    顾双城把言战抱到车上,言战靠着座椅,看向诊所外那一片黑压压记者,云宅管家已经站无数话筒前宣布云磐离世。

    出了诊所,顾双城握住言战手,说:“我们回家。”

    “嗯。”

    到了半路上,车子忽然停下来,保镖车也跟着停下来,隐约,有低低哭声从顾双城和言战那辆车里传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要写姑姑,我心里都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