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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布尤难断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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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吕布这等无礼兼且无耻的想法,曹氏和糜氏一开始都大为光火,想要撤回婚书,与吕布翻脸。但此时多亏了吕布的一位亲信从事许汜,在两家豪强间从容斡旋,最终这位许汜居然成功的让曹、糜两家,都默认了吕布的主意。

    许汜本是襄阳名士,早年曾出仕于兖州,为故兖州刺史刘岱的亲信。不过后来刘岱战死,曹操继任兖州刺史,自然提拔了一批自己的亲信,许汜由此被排挤边缘化。由于这个缘故,当年边让被曹操杀害之事一爆发,许汜就积极投身反曹大潮,想要支持陈留太守张邈当上兖州刺史,好再次挤入州中的决策圈。

    后来反曹联军失败,许汜并没有跟着张邈投奔刘表,反而跑到徐州,加入吕布的麾下。这算是名士许汜从反曹失败之事中所得到的教训——乱世里,最重要的还是武力。

    作为一个粗鄙的武人,吕布麾下还真没有什么名士撑场面。所以,襄阳名士许汜的来投,让吕布感到极为高兴。而许汜对吕布的态度,以投其所好为主,让吕布觉得这人当真不错。由此,许汜便渐渐成为吕布最看重的谋臣之一,与其在兖州曹操手下之时,不可同日而语。

    得到了吕布的足够信任,许汜就一心一意的开始为吕布谋划做事了。劝服曹氏和糜氏同时与吕布结亲,便是他给吕布献上的第一份重要功绩。

    吕布这等违反礼法的行为,激起了徐州士人们一致的嘲笑,私下里评价吕布果然是沐猴而冠,胡人心性十足。

    不过,吕布的武力,正是保证徐州安定所必须的要素。曹豹虽然出生士族,本人读经不成,却天生一副游侠武人的习性。糜竺看似儒雅,心里还是商贾的计较更重。既然三方面对此事都没有反对。徐州士人也只是将其当做暗中的说笑材料,并未大张旗鼓的进行批评,这件事情最后居然就这么有些荒唐的被许汜说和并完成了。

    许汜用来劝说曹氏和糜氏的理由,正好对应了两家目前的弱点。

    曹豹是个武人性子。只喜欢带兵打仗,对于治理地方和家族却没有太多的手段。因此,在曹宏故去之后,曹氏的经济状况逐渐变得糟糕起来。特别是近年来,由于曹豹花销的养兵费用太高,家族中常常有入不敷出的感觉。

    而糜竺则长于文事,尤其精通商业和走私。在他的苦心经营下,糜氏的家产不但没有因为连年的战乱而缩水,反而悄悄的增值了不少。但是有一点,糜竺不擅长带兵。他的弟弟糜芳在军事上的能力也有限,几次出征贼寇都是凭着家财和兵力硬攻获胜,损失不小。枪杆子不硬的特点,让糜氏在面对曹氏和陈氏等其他大族时,总有些底气不足。

    相较于能文能武的东海陈氏家主陈登。曹氏和糜氏都有着自身的短板。反观陈登,他在得到故徐州牧陶谦的征辟以后,凭借自身的杰出才能,果断带领家族,避开了与同在东海的糜氏的无谓竞争,将主要精力放在其他地区,在地域辽阔的广陵一带大力兴建家族的新基业。此后数年。虽然陈氏在东海的势力为糜氏所压制,可光凭陈登在广陵一带扩展的根基,便超过了全盛的糜氏。

    此外,陈登不但文治有料,带兵打仗也相当不错。广陵本是盗贼丛生,匪患遍地的地方。想要让广陵得到有效治理。首先便要剪除这些个地方上的毒瘤。陈氏的家兵在扩张广陵基业的时候,可是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的,将广陵的山贼水匪清剿一空。就连江东一带猖獗的宗贼们,在陈登统御的广陵兵面前,也一个个小心翼翼。不敢得罪他们。

    所谓允文允武,威灵以隆。凭借这些事迹和功勋,直接让陈登成为徐州豪强当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一位。

    陈氏的崛起,不可避免的夺去曹氏徐州第一豪强的地位,也将老冤家糜氏给盖过了风头。因此,面对势力日益扩大的陈氏,感受到相当大威胁的曹氏和糜氏,才会不约而同的想要与新任的徐州牧吕布联姻,好借助新州牧的地位和兵力来壮大自己。

    此时,两大豪强突然发现,曹氏有兵而糜氏有钱,两者结合,在勇名盖于当世的吕布协调之下,可以达成三赢的情形。

    如此效果,最终促成了曹豹嫁女和糜竺嫁妹的同时进行。而吕布也当着曹豹和糜竺的面保证,曹氏与糜氏将得到公平的对待,绝不有所偏颇。就这样,凭借着一场看似荒谬的联姻,徐州的大权落入曹氏和糜氏共享,反而将徐州实力最强的陈氏给排挤出去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吕布也收益不小。特别是许汜大力推荐,又从中牵线搭桥,劝吕布容纳了从兖州投奔过来的鲍信所部以后,吕布的军力得到相当的扩张,让他在徐州的话语权,算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确认。

    吕布拥有名义上的权威,实际州权则被曹氏和糜氏暗中瓜分大半,不过在很多事情上,还要考虑陈氏的意见。这便是徐州如今的权力分布情况。

    正因为徐州内部的权柄分散,吕布倘若做出了什么不符合各大豪强利益的决断,通常就很难将这个决断落实下去。

    而军权作为当今乱世中最被人看重的权力,豪强们当然要将其牢牢的控制在手中。所以,哪怕其余豪强都表示从属于吕布,吕布也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对郡国兵进行调动。一些过于危险的任务,吕布可别指望能够让那些豪强私兵去执行。

    在大敌当前的情形下,鲍信提出后撤的意见,本来是个正常的用兵策略。不过,其中有个大问题。那就是:

    ——谁来断后?

    大家都知道,断后有风险。实力和运气若是差一些,断后的人很可能就会被追兵给一口吞了。

    这等危险的事情,无论是曹豹还是糜芳,都不会愿意接受。至于陈登,那就更不用说了。因此若要退兵,到最后负责断后的,多半就是吕布的直辖部队。

    当然,吕布愿意带兵亲自断后的话,估计没有人能够在他手下讨得好来。可是这样的做法,未免将他这个州牧,显得也太不值钱了吧?

    由于以上种种纠结,吕布并未立刻接受鲍信的建议,而是决心先与于禁军打上一仗,挫动了敌人的锐气之后,再缓缓撤退也不迟。到那时,输上了一场的于禁,未必敢大张旗鼓的追击徐州军。

    只可惜,吕布不想进行会战的时候,于禁屡屡派人在大营前挑战。等到吕布想要进行会战了,于禁却谨守大营,没有了挑战的意思。吕布郁闷之下,派出部将张辽出战,挑衅北军,却除了几支强弩射出的利箭,毫无收获。

    “显然,北贼心怀诡策,知道我军缺粮,想要拖延时日,让我军不战而溃!”

    挑战失败回营的张辽,在吕布面前发着牢骚。他与吕布之间的关系,属于那种半师半友,半同僚半部属的样子,有着一定的独立性,并不会太过于惧怕吕布的处罚。

    事实上,成廉和鲍信与吕布之间,也是这种半盟友半部属的关系。也就是高顺那个死人脸,才会不折不扣的严格按照吕布的军令去执行。而那也不能说明高顺就一心死忠着吕布。若是换一个上司,高顺依然会如此做,这是高顺的秉性。

    正因为这样,吕布的大帐内,向来气氛活跃。各级将校自说自话,公开对吕布发牢骚,顶牛,都是家常便饭。也就是吕布的武功够高,其余诸将都忌惮他几分。要不然,吕布这个主将还真不是什么好干的差事。

    “既然挑战不利,我军当及早撤退。若是等到断粮,那可就有大灾祸了!”

    鲍信再次抛出了他的观点。在鲍信想来,这次仓促北上莒县,本身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敌强我弱,当然要先固守,挫动敌人的锐气以后,再图谋反击。在敌人士气高涨的时候冲上去硬碰硬,非智将所为。而关键又在于,徐州军的行动速度太慢了,没能趁敌人立足未稳的时候有效的打击敌人,这才会落到目前的被动局面。

    归根到底,鲍信还是认为,这是徐州兵不如人,将不如人所导致的。不过,他自然不会傻到将这样的观点,当着吕布诸将的面说出来。那可是很不讨喜的行为。

    “君侯,不如让俺先带兵回开阳,驱赶了贼军,恢复粮道?”

    说话的人,是曹豹的一个副将。这次吕布出兵,时间极为仓促,曹豹只是让一员副将先带了三千兵跟着吕布北上,自己还在彭城动员兵力,以为吕布的后援。陈登那方也是如此。倒是糜竺派了自己的亲弟弟糜芳亲自出马,算是表现的最为积极。

    当然,这也与东海即将直接面对张狂的兵锋有关。

    所以,一听到曹豹副将的话,糜芳也赶紧站出来积极的表态:

    “此议甚佳,糜芳也愿走一趟,为大兄拔除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