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庶女悠然 > 114谓天盖高

114谓天盖高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天机之神局逆鳞银狐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7.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福宁长公主府后花园一处暖阁。

    “这大下雪天,怀着身孕还能出门游玩,”庶出二公子任硕嫡妻栗氏,穿着考究大毛衣服,侍立纪姨娘身边,颇有些愤愤不平,“我怀寒哥儿时,连府门都出不去呢,合府人去到清虚观打醮,偏我要房中养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到底人家腰杆子硬。”

    风韵尤存纪姨娘,头上带着一顶挖云浅黄片金里水红猩猩毡昭君套,身穿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脚踩掐金挖云红香鹿皮小靴,穿戴打扮得极是精致。她手中捧着一个白玉小手炉,斜倪了自己儿媳妇一眼:这沉不住气。果不岂然是小家子出身,真是拿不出手。

    没办法。纪姨娘不管驸马身边有多么得脸,任硕不管驸马面前有多么得宠,说到底任二公子也只是福宁公主府一名庶子,哪个正经人家嫡女肯嫁。纪姨娘不是没闹过,她每闹一回,驸马任渥星便逼迫福宁公主一回,福宁公主心力,后也只是给说了京中一个八品小官嫡女,栗氏。

    纪姨娘本是不依。无奈福宁公主说了“庶女你们又不要,定要嫡女;这已是愿意嫁老二嫡女中家境好。若不信,你们只管出门打听。”任渥星见逼来逼去没用,也泄了气,道“只要姑娘人品好,便好。”

    栗氏,有副好相貌。初成亲时纪姨娘和任硕也多多少少是有些满意,时间长了便发现这栗氏没脑子,没心计,没算计。也难怪,栗氏虽祖居京中,却只是不入流小官,做姑娘时只有一个傻傻笨笨小丫头服侍,这样穷养姑娘,能有什么见识,能有什么心胸。

    “堂堂公主府,难不成只有这样人家闺女愿意嫁进来?这福宁,真是欺人太甚!”纪姨娘心中认定了是福宁公主故意整治任硕,存心不让庶子日子好过,对福宁公主大为不满,常任渥星耳边吹枕头风;常常是她吹完枕边风后,任渥星便会去福空公主房中怒骂闹事。

    其实福宁公主很是冤枉。任硕议亲时,还是先帝位,福宁公主府既没有权势,任家也渐渐败落,谁家嫡女愿嫁任家庶子?福宁公主给寻摸过人才好家世好庶女,可纪姨娘和任硕就是不要,铁了心要娶嫡女进门。

    即便等到先帝驾崩,今上继位,福宁公主府变身成为京城有权势、赫赫扬扬公主府,也还是不会有嫡女愿意嫁给任硕:任渥星宠爱妾室、冷落嫡妻是出了名,如今有权势是福宁公主,嫁给一个庶子有什么用。白白得了攀附权贵名声,又得不到实际利益,傻子才这么做。

    “计较这些小事作什么?”纪姨娘笑得雍容,“笼络好黎黎这丫头才是正经。”

    黎黎是福宁公主赏给任四公子任磊通房丫头,生得美貌,人又伶俐,眼见得虽能服侍四公子,却要喝下避子汤,显是生儿育女无望。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青春貌美时不能生下儿女傍身,到年纪老大时,难不成随意拉出去配个小厮?黎黎前思后想,投靠了纪姨娘,经由老道纪姨娘指点、帮忙,暗中倒掉避子汤,如今已有了两个月身孕。

    有纪姨娘亲自出马、耍百宝劝任渥星,“到底是四公子亲生骨肉,是您亲孙子,必要保全了这孩子才是。”

    欣然怀着身孕,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按理说,嫡子尚未出生,不能任由通房丫头生下孩子。若生下是庶长子,家就乱了。福宁公主也是顾虑到这个,欲命人赐下堕胎汤药。却是任渥星死活不依,大发脾气,“妇人便该无妒!这孩子是我亲孙子,谁敢要他性命?”福宁公主这些年来一直对丈夫心存歉疚,温柔恭顺得很,见任渥星这般执拗,一时也没了主意。

    “给我儿子便娶个小家小户没见识女子,给亲生子却是千挑万选,选了个落落大方名门嫡女。”纪姨娘心中不服,便要生事,“让黎黎这丫头生下老四长子,看他以后怎么头疼!”

    栗氏遥见有人走了过来,慌忙提醒纪姨娘。“急什么?”纪姨娘无声横了栗氏一眼,还隔着这么大老远呢。

    待来人走近,方看清是阮姨娘带着她所出三小姐任青青,雪帽貂裘,冉冉而来,各扶着一个小丫头,后面各有一名仆妇撑着青绸油伞。“就生了一个弱不禁风丫头片子,神气什么。”栗氏心中不屑,面上也不甚恭敬,只淡淡打招呼“姨娘,三妹。”

    阮姨娘和任青青却是礼数周到,满面春风和这婆媳二人寒暄过,说“要到梅林去看看。”便告辞走了。

    纪姨娘应酬功夫甚好,笑容满面送走二人,回头看看自己不争气儿媳妇,心中生气。加痛恨福宁公主:上哪儿寻这般愚蠢妇人!

    阮姨娘和任青青行至梅林,阮姨娘折了一枝梅花手,赏玩良久,叹道“青青,蓝家事,便定下来吧。”

    任青青身子一震。她已过了及笄之年,正议亲。蓝家,议是武安侯庶子蓝裒,家世背景也好,人才也好,都是普普通通。

    “再看看吧?”任青青弱弱说。花季少女心思,她还不甘心只嫁这么平凡一位夫君。

    “也算门当户对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阮姨娘淡淡道“你是任家庶女,嫁了蓝家庶子,何等般配。”

    “可,可,”任青青想要说什么,却是惶急之下,不知该说什么。“可,你是公主府庶女,公主府如今正是好光景,配了蓝家你委屈了,你不甘心,是也不是?”阮姨娘缓缓接上,“青青,人要知足。蓝家,还算厚道人家,你嫁过去不差。莫多想了。”

    见女儿一脸不服气,阮姨娘很是无奈,知道这孩子脾气是有些倔强,不把话说清楚了不行,只好苦笑着低声道“再晚,只怕连这样也没有了。”

    “怎会?怎会?”任青青紧紧抓住阮姨娘手,“府里势头正好啊,母亲常常去宫里,多少贵妇来府里奉承母亲!”

    阮姨娘叹道“公主性情宽厚是不错,可你是一介庶女,你再怎么称呼公主为母亲,究竟也不是公主亲生,公主能对你好到哪儿去?由着你锦衣玉食罢了。给你寻个说得过去婆家罢了。你还想怎样?”

    福宁公主不错一直对驸马百般忍让,听说太后和皇上早已是极为不满,屡屡想出手惩治任家和任渥星,是福宁公主死死拦住了,也是任家没出大事。这回,驸马任渥星得罪是文官孟家,那个出了名溺爱女儿孟大人,能对丫头怀孕这事听之任之?文官是可怕,真等到孟家出手,怕是倒霉,不只任渥星一人,这些妾室姨娘、庶子庶女,都要跟着受牵连。

    “公主,实是太谨慎小心了,”阮姨娘惆怅道,“先帝时,太后娘娘和皇上都韬光养晦,她隐忍受委屈还有情可原。如今已是这般情势,她便是嚣张跋扈些,也无人敢指责她,她对着驸马偏偏还是一副俯首贴耳贤妻状,真真愁煞人也。”

    公主若逞起威风,自己这舒服日子还可长长久久过下去:公主又不会跟个恭顺妾室计较衣食;若公主驸马面前还是低声下气,由着驸马胡来,不拘皇帝也好,太后也好,看不惯大臣也好,总会有人出手惩治任渥星。自家母女只会跟着倒霉。

    任青青还是犹犹豫豫不肯。阮姨娘叹了口气,也不强她。等到晚上,知道平北侯府留四少夫人住下了,“下雪天路滑,不好走;姐妹二人多日未见,不忍分离。”阮姨娘蓦地起身,什么也不顾了,求见福宁公主,求公主应了蓝家婚事。

    福宁公主无可无不可,任渥星对庶女也不上心,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阮姨娘陪着小心,陪着笑脸,“明日是个好日子”,竟恨不得明日便下定似,倒把福宁公主逗乐了,“那有这般心急女家?”却因她素日毕恭毕敬,从不惹事,是个省心,便随口应了。反正这事对于她,只不过是说句话而已,自有下人去操办。

    见事情落定,阮姨娘松了口气。围着福宁公主奉承讨好,直待福宁公主倦了,方感激涕零告退。

    任青青心中不满了两日,第三日便开始佩服起自己这高瞻远瞩亲娘:言官夏进上书,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公主和驸马应分别建府,驸马若要觐见公主,必先递牌子,待公主准了,方许入见。

    这奏折一出,朝中不少文官附议。皇帝也爽,马上获批。第五日,便有内侍来福宁公主府传太后口谕:驸马任渥星,即日起迁居京西驸马府,妾室庶子庶女随行。

    任渥星是个有脾气人,只不过他脾气对福宁公主发有用,对奉太后之命而来肉侍,半点用没有。后,无论他怎样大发雷霆,怎样不情不愿,还是灰溜溜离开了公主府,并且,带走了他所有小妾,庶子,庶女。

    “三丫头亲事,我会着人去张罗。”阮姨娘扑倒福宁公主脚下苦苦哀求,善心福宁公主知道她是担心任青青,慷慨大方应道。

    阮姨娘跪地叩头,郑重拜谢过,带了任青青含泪出门,随任渥星去了驸马府。

    这也能称得上“府”?进门后,所有人都傻眼了,地方不错是很大,完全住得下这浩浩荡荡一批人,只是房舍陈旧,满目疮痍,野早遍地,竟是没有下脚处。

    一时间,素日养尊处优小妾们,哭声震天。任渥星恨恨跺脚,“谁敢这般捉弄爷!”气冲冲要寻福宁公主算账,却是根本进不去府门。忍着气递了牌子,也不获召见。

    等到欣然回公主府时,府中已是只有福宁公主亲生任岩和任磊两家人,很是清净;那黎黎,不用说,已被送至庄子上,灌了堕胎汤药,配个村汉了事。

    “有娘家真是好。”欣然舒舒服服坐炕上歇息,头枕任磊腿上,任由任磊轻轻抚摸自己头发。

    那日,知道实情后孟正宪大怒,拎起任磊要打,没一个人拦他;任磊自知理亏,羞愧低头,耳边只听得姨姐清清楚楚声音“打人看不见地方,莫打脸。”

    钟炜先笑了出来,孟正宪也想笑,很辛苦憋住了,板着脸问妹夫“知不知道错哪了?”

    “我,我不该疏于防范,让那狡诈丫头倒掉避子汤……”任磊话一出口,场人士全部摇头。

    “你根本不该要什么通房丫头!”孟正宣虽不会动手,却会动口,“妻子正怀着身孕,你却扔下她一个人吃苦,自己去风流活,你忍心么?”

    任磊傻眼了。他从未听过这说法。他头脑中,妻子不方便时有丫头、有妾侍服侍男人是再正常不过事,只要尊重嫡妻,给嫡妻体面,不宠妾灭妻,便是好男人,好丈夫。再说,欣然自己,不是还推着自己出去,要丫头服侍么?

    被舅兄、襟兄一个接一个教训了一通,任磊傻呼呼道“是欣然推我出门,我才去。”

    欣然便被两个嫂嫂教育了一通,“装什么贤惠?跟自己丈夫要实话实说!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便是心里知道,也装不知道。

    欣然哭着跟任磊说“你去别人房里时,我心里跟刀割一样!”任磊怔怔看了妻子半天,慢慢替她拭泪,慢慢明白了一些从前不明白事。

    事情该如何解决呢?总不能任由丫头生下孩子啊。钟炜冲口一句“告诉爹,让爹去跟福宁公主府讲理去!”

    “何必告诉爹呢?”悠然笑吟吟,“这事简单,咱们便能办得妥妥当当。”老爹年纪大了,这点子小事,还是儿女办吧。

    任渥星这样男人,根本不用同他讲理,只用实力打击就好。他只认实力。

    皇帝和太后怕是久已盼望这样奏折了,才会迫不及待准了,迫不及待派人轰走任渥星。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是真理。临别,悠然再三交待欣然,“你务必要记住,万不可让任渥星再次进入公主府,一次也不可以。”

    任渥星?欣然脸上浮现出揶揄笑容,这个活宝,他休想再回来,打扰自己平静美好生活。

    任磊俯头下来,欣然抚着肚子,冲着丈夫甜甜一笑,“娘待咱们好了,夫君,咱们定要好生孝顺她老人家。”

    作者有话要说:“谓天盖高,不敢不局”出自《诗经小雅正月》,意即“人说天空多么高,我却怕撞把腰弯。”局:弯曲。

    这话本来指是蜷曲不敢伸展,后常指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