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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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流剑”沈苍明身为一代宗师,是个十分具有争议的人物。在天下论武堂的四大开山鼻祖中,他没有孟老五那样高强的武功,没有王有荣那样振臂一呼万人响应的影响力,他只有三点让人津津乐道:一是他锻造的手艺,二是他的长寿,三是他的风流。

    百年前初创天下论武堂时,他已经是位百岁老人了,但他老当益壮,身骨轻健,依旧活跃于武林之中。他一生没有娶妻,却有无数露水请人和风流情债,百岁那年还让当时的武林第一美女刘婉儿为他诞下一名麟儿。

    没有人知道他一共有多少私生子,恐怕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但得到他公开承认的有五个,并且他为那五个孩子分别锻造了他一生最出色的作品——便是“风花雪月霜”五把宝剑。

    据说这五把剑任何一把单独拿出来都称得上绝世宝剑,它们无坚不摧,削铁如泥,锋利无匹。武学修为的高低,除了习武者自身的能力之外,一把如虎添翼的神兵也能起到至关作用。兵刃的轻重,兵刃的钝利,兵刃的长短,甚至血槽宽一寸窄一寸,都影响到武功的发挥。有些人数年瓶颈无法突破,换一把更趁手的兵刃,立刻有如天助,从普通高手一跃跻身为一流高手。所以一位出色的锻造大师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比武学高手低。直到如今,还有许多名家家传的神兵是出自沈苍明之手。

    那么可想而知,沈苍明的巅峰之作“风花雪月霜”,自然也会被许多人觊觎。

    这样人人都想要的宝贝,却被沈飞琦说成是“祸害”,若换了其他人,必然会大感惊奇,可是高轩辰、纪清泽和蒋如星却都能够明白他的苦楚——怀璧其罪的苦楚。

    沈飞琦道:“你们也知道,我们沈家在武林上的地位一向很尴尬,说是高祖爷爷沈苍明的后代,其实连嫡系都算不上。当然,高祖爷爷那个人你们知道,他也没留下什么嫡系。”

    高轩辰冷不丁插了一句:“沈家现在就剩你们这一支血脉了,跟嫡系也没啥差别。”

    “不是的。”沈飞琦摆摆手,“跟血脉没有关系。高祖爷爷那么风流的一个人,谁知道当年他留在犄角旮旯里的私生子开枝散叶的有多少,说不定我家门口摆摊卖烧饼的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堂表兄弟。只是把宝剑传承至今的就剩下我们一脉了而已。”

    他用“犄角旮旯”这个词来形容沈苍明播种的盛况,不仅把原本屋中沉闷驱散了不少,也纪清泽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沈飞琦朝纪清泽丢去一个关怀的目光,纪清泽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你继续说。”

    沈飞琦就继续说了:“其实我们家以前——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啊,都是听我家长辈说的——在武林里是没什么地位的,直到沈家另外几支丢剑的丢剑,灭门的灭门,只剩下我们,加上我们家在剑法上也算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造诣了,我爷爷和我爹创出了一套霜华剑法,于是大家就把我们当沈家的正统了,到那时候我们家的地位才高了那么一点。”

    另外几人都认同地点头。沈飞琦这番话说谦虚也谦虚,但没谦虚得太过。沈家的霜华剑法在武林上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只是要和南龙北凤东鹤西虎这样的大家相比,差距不算小。

    “就这样,打我记事以来,觊觎我们家‘霜’剑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好一点的来管我们‘借剑’,狠一点的那就是直接动手抢!要不是有你们纪家在,”沈飞琦说着感激地向纪清泽一拱手,“我们家的下场也不会比另外几家好到哪里去。你们说,那‘风花雪月霜’不是祸害是什么?”

    沈飞琦的爷爷和纪清泽的爷爷是拜过把子的好兄弟,纪爷爷又是天下论武堂出身,感念祖师爷的恩情。两家同在苏州,纪家一直对沈家多有照顾,才让沈爷爷能够潜心练武,得意领悟霜华剑法。后来两位老人去世,后辈子孙有世交的关系在,虽然没有那么要好了,也还是能照顾的就尽量照顾。加上沈家自己凭借武学修为把脚跟站稳了,这才算太平。

    蒋如星道:“你是说,沈家的另外几支,是因‘风花雪月’而罹难?”她对于武林大事一向关心得不多,所以很多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传闻她都不甚清楚。

    “谁说不是呢!”沈飞琦一拍大腿,“虽然没有切实的证据吧,但大家心知肚明啊。远的就不说了,说近的,二十五年前沈轩华那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一夜之间被人灭门,灭得那叫一个干净啊,据说连条狗都没活下来。‘月’剑也随之消失了。你们说说,惨不惨?狠不狠?过分不过分?也真是讽刺,‘风花雪月’那么美的四个字,结果却成了杀人的利器。”

    沈轩华那一家是保留“月”剑是除了“霜”剑之外保留最久的一支沈家后人,也在二十五年前终结了,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沈飞琦他们家了。

    高轩辰和纪清泽以前都听过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但他们年纪小,离开天下论武堂真正踏入江湖才一年,那些事情离他们太远了,听起来就跟“项羽不敌刘邦在乌江自刎”一样,只是一个故事,在心里掀不起什么波澜。可如今从苦大仇深的沈飞琦嘴里说出来,却让他们仿佛看到了血光冲天的惨象,并且情不自禁地把沈飞琦一家代入了故事中,顿时一个个都为好友而愤懑、同仇敌忾。

    蒋如星不可思议道:“就为了几把剑?那些人全都疯了吗?再好的剑也是别人的,拿到自己手里又有什么用!”好功夫要配上好兵刃,好兵刃也须得有好功夫。譬如练重剑的人就是拿到一把极品软剑,也不可能用得趁手。

    “所以说,不止是为了几把剑吧。”当初“杀害”他的谢黎的人就是一群刀客而非剑客。高轩辰道,“沈飞琦,关于‘风花雪月霜’的传说是真的吗?”

    “传说?你指哪一个传说?”沈飞琦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活了十八年,关于‘风花雪月霜’的传说都听了不止十八种了!最广为流传的就有三种,一个是说高祖爷爷偷了当年另外三大宗师的武学秘笈分别藏在剑里;一个是说剑里有藏宝图,拼起藏宝图能找到黄金万两;还有一个我听得最多,是说高祖爷爷把他长寿的武学心法贮在几把剑里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好像集齐了‘风花雪月霜’五把剑就能一统武林似的!”

    三个人面面相觑。这些说法高轩辰全都听过,纪清泽听过一些,蒋如星则是没怎么听过。他们北凤蒋家毕竟是练刀法的,对于这些事情本来就关心得少。

    蒋如星震惊道:“还有这种事情?这个……都是假的吧?”

    高轩辰却道:“假的多,但也不全是假的吧?最后那个听起来还挺靠谱的。”

    沈飞琦却犹豫了,没有立刻否认。他心虚地看了高轩辰一眼,又迅速把目光撇开了。很明显,有些话他不愿意当着高轩辰这个魔教的人的面说。

    纪清泽于是道:“若你信我,也可信他。”

    沈飞琦大感诧异地睁圆了眼睛。这话要是从蒋如星嘴巴里说出来还真是不稀奇,可从纪清泽嘴里说出来就太稀奇了。谁不知道端方剑和魔教有杀母的血海深仇,他明明是最憎恶魔教的人啊?难不成韩毓澄死了以后,这家伙被刺激得脑袋都不清楚了?

    蒋如星亦没有要避开高轩辰的意思,问道:“能说吗?”

    沈飞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这两位好友在和魔教教主相处的半个月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大家五年的朝夕相处早已建立了根深蒂固的默契和信任,龙凤肯相信高轩辰,沈飞琦对高轩辰的心防也就卸下了不少。

    他一咬牙,道:“好吧,毕竟你们也是为了追查杀害少啦和谢师的凶手,我肯定是要鼎力相助的。平时换了别人问我,我都说是扯淡,但我今天跟你们掏心窝子说句实话,你们听过算过,可别往外去说。”

    纪清泽和蒋如星根本都不用承诺什么,沈飞琦本来就相信他们的为人。高轩辰道:“放心,当然,我发誓。”

    沈飞琦这才松了口:“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说我家高祖爷爷偷秘籍啊藏金子啊,我敢拍着胸脯说:胡扯!高祖爷爷风流了一辈子,闲云野鹤四处闯荡,连个宅子都没有,我那些高祖奶奶们全都拜倒在他的魅力之下,他藏那么多金子干嘛?又往哪藏啊?至于偷秘籍,王明河孟老五这些宗师,哪个本事不如我高祖爷爷?秘笈这么容易被人偷?被人偷了秘笈还把他的画像牌位供奉在议事堂里,这也不合理,对吧?就唯有最后那个,长寿的那个……”

    他支支吾吾的,蒋如星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在岳华山武林大会开始之前,站在我边上的人说前阵子他的朋友看见沈苍明了,说沈苍明重现江湖了!那时候我以为那人喝醉了,没去听他后面扯的什么淡。是真的吗?沈苍明还活着?”

    高轩辰和纪清泽都惊讶极了。风流剑沈苍明还没死?!那他今年都该有两百多岁了,长寿得都快成老妖精了!

    唯有沈飞琦不太惊讶:“这个……这个……我是觉得啊,‘我朋友说’‘我朋友的朋友说’,如果不是他们亲眼看见的,总归不能尽信吧?你们毕竟是偶尔听说,我作为沈家子孙,从小到大年年听人说在哪儿又看见我高祖爷爷了,我从不信到信再到现在,爱谁谁吧。没准就是哪个人喝醉了酒随口说一句,最后人传人的,大家心里都这么信了,路上见到个长得跟画像相似的就说是我高祖爷爷现世,结果假的也成真的,真的也成假的,实在说不清楚。不光是我高祖爷爷这个人,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是这样。”

    他一番反反复复弯弯绕绕的话,听得另外三个人都是一头雾水,具体怎么回事没听明白,但沈飞琦的糊涂他们是全明白了。

    这个事情坏就坏在了“神秘”两个字上。想当初沈苍明是在他一百零八岁以后突然就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有人说这个老王八终于老死了,有人说他是因为情债太多被人杀了,反正在那个时候,江湖上公认的是沈苍明已经死了。他这个人一直是闲云野鹤,死在哪条山沟沟里无人知晓也是正常的。

    但是过了十几年几十年的,有人再把旧账翻出来,说当年沈苍明根本就没死,是隐居练功去了。因为时间隔得太久了,很多确凿的事情已经变得不确凿了,谁也没办法求证,一张嘴皮子上下一翻,就能翻云覆雨。沈苍明偷了几大宗师的武学秘笈的消息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传出来的。

    ‘风花雪月霜’不管到底有没有藏秘笈和地图,就冲着这五把剑的价值,它们本来就是抢手货。抢的人多了,乱七八糟的消息就多了,信的人也多了。

    “啊啊啊啊啊!”沈飞琦烦躁地抓乱自己的头发,“你们真的不知道,我快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逼疯了!我今天信,明天不信,后天听了新的‘传说’,又信了。我都恨不得自己跟自己打一架!就上个月,我已经打定主意,甭管外面人怎么说,全当他们放屁,我一句都不信了!结果前两天,我爹现在不是不大好了么,我叔叔说了一句,倘若我们能拿到高祖爷爷的五把剑,我爹就有救了。我这心里,我一下子,我……我希望那些都是真的,你们明白吗?”

    他说到后面,眼眶竟然有些红了。他一向都是嬉皮笑脸的,尤其是对着姑娘,他整天关心别人,从来不提自己的事情。今天突然之间把积压已久的话全都吐出来,好像精气神都被人掏空了,实在叫人心疼。

    纪清泽默默移了过去,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高轩辰咬了咬嘴唇,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那,你就没有试过,把‘霜’剑折了看一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