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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早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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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进喜口中的老爷自是谢怀德。说来谢进喜不愧谢怀德肯叫他姓了谢,实是个聪明人。只听着英娘那一番话便知自家世子那里未必靠得住,若是寄了信去,万一叫世子爷扣下,没的误事,不如他自家回去与谢怀德说,倒还便宜。

    因拿定了主意,谢进喜当日就收拾了一番与管家交代道:“李家还罢,亲家老爷与大姑爷还靠得住。倒是齐家,你留着些心,有甚事速速告诉国公爷、世子、二老爷知道。”管家满口答应,亲自送谢进喜出了门,看着他一骑绝尘,这才折返。

    谢进喜一路上不敢耽搁,朝行夜宿,半个来月返回了承恩公府,当时谢怀德身在衙门,还是梁氏隔着帘子见了,听着谢进喜这一番说话,直气得将案几一拍道:“他李氏真以为我谢家无人替大姑奶奶出头吗?!说甚将吴氏关了起来,这等不慈之妇又犯口疾,便是休了也是应当的!”一旁的丫鬟们都围过来全解,梁氏气才略平,又与谢进喜道:“此事你且不要张扬,等老爷回来再议。”谢进喜自是称是,磕头退出,自去梳洗更衣不提。

    谢怀德回在家中,梁氏接着,先将左右屏退,这才亲自把谢进喜的话与他说了,又道:“虽我未曾与大姐姐见过,看也知道她是个周全人。偏是这个周全人叫人欺到这样!还不如二妹妹哩,人都说他骄悍,到底不吃亏。”

    吴氏待英娘苛刻,谢怀德倒是早就知道的,这回不过是变本加厉,更叫谢怀德气恼的,却是谢显荣的薄情,转念又想:“他连送个妾与自家妹夫都做得出来,这也不出奇了,到底凉薄了些。”因看梁氏愤怒,拉了梁氏的手,拍了两拍:“你气糊涂了,他李氏父子即肯叫我们见着大姐姐,又不拦着大姐姐说话,便是要看我们的意思。若是我们执意追究,自然会与我们个交代、若是我们同他一般,哼哼,回头我去封信就是,大姐姐的委屈自然不能这样算了。”

    梁氏又道:“便是吴氏得着教训,那齐家呢!便是二妹妹有不是,难道他们家就无措了?若不是他们公婆不慈,丈夫不恤,二妹妹也不能闹道到这样的地步。如今一别两宽,合该各生欢喜,如何还要这样生事!”

    谢怀德把玩了梁氏手指:“顾氏,愚妇矣!她不过是觉着她儿子受了许多委屈,若是我们家依旧是阳古城一个商户也就罢了。偏我们家如朝日初升,心中气恨难平,所以唆使了个蠢人来出头。治她作甚?齐瑱才是她心头肉。”莫说如今谢怀德正在吏部,恰好在考功司任职。齐瑱的考检、处分、升降都在他手上,略微为难一二,不过是举手之劳。便是谢家无人在吏部,只消他兄弟流露些意思,多的是人愿意奉承。

    梁氏叫她曾外祖母平安大长公主教养了数年,眼界心胸比寻常闺阁女子都要强些,听着谢怀德这话,果然明白谢怀德意思,微笑道:“只怕顾氏不知是她连累着儿子呢,还会以为是我们家挟怨报复呢。”谢怀德嗤地一笑,手在梁氏腰间一带,将她拉进怀里抱了:“莫不是我们家没挟怨报复吗?”梁氏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真没有呢。”说了,夫妇俩相视一笑。

    倒得次日,谢怀德果然与李鹤去了封信,信上不过闲闲叹了回家常,信末只闲闲道:“殿下屡问姊安,甚为挂念。”

    虽是连着英娘早产殇子事一句未提,只这十个字就足以叫李茂行与李鹤李鹳父子们胆颤。便是他们远在阳古城也知道,谢家那个从尼姑庵里接回去的女儿如今已是皇后,她所生之子已立为太子,若是她知道了吴氏做的那些事儿发作起来,吴氏多半要没有下场。

    李茂行虽觉吴氏糊涂,到底吴氏小着他十来岁,从前嫁他时也好算个下嫁,因此颇肯容情,本就不忍心叫吴氏送了性命,再叫吴氏的亲子李鹳苦苦哀求道:“母亲不过是糊涂,叫人挑唆了,看着两个侄儿没了,已是悔得不得了,日后定然改过,您就饶了她这回吧。”哪里狠得下心叫吴氏去死,只得转脸来劝李鹤道:“承恩公世子倒是比他弟弟好说话些,不若你再去求求他。你母亲吃着这番教训,日后定然会好好待你妻子。”

    吴氏并不是个慈爱的后母,李鹤在她也吃了些委屈,要说心中一些怨念也无,那真是哄鬼。如今好好一对双子折在吴氏手上,英娘也险些儿跟着去了,李鹤如何不恨,从前只碍着李茂行回护吴氏,谢显荣又不与英娘出头,只得哑忍,好容易谢怀德肯出头,又比出皇后来,自然不肯轻放,抬了眼看着李茂行道:“死的是儿子的孩子,父亲的孙儿,父亲就一些儿不心疼吗?”

    李茂行叫李鹤说得心虚,把脸转在了一边,李鹳见李茂行气弱,又来哭求李鹤,赌咒发誓必好生劝着吴氏,再不叫吴氏与嫂子为难云云,甚而道:”再不叫嫂子与母亲见面也使得。”李鹤扬了眉道:“即如此,我倒是有个主意。城外甘露庵香火鼎盛,又是从前皇后殿下清修之所,实在是个有福气的地方,不若请母亲过去修养修养。待得母亲身体强健了,你再接回来伺奉也就是了。”

    李鹳听说李鹤要送吴氏去甘露庵,哭着看向李茂行,李茂行把脸转在一旁,摆了摆手道:“你不知道那谢家二郎为人,他即插了手,你哥哥又不肯转圜,不与他个交代,再难敷衍得过去。就照你哥哥说的办,待得你成婚了,再将你母亲接回来由你们夫妇奉养也就是了。”说了这话,又把眼盯在李鹤脸上道:“你意下如何?!”

    李鹤看着李茂行赌气,冷笑了声,又道:“父亲也知道母亲脾性,是个好哄的,嘴上又松,若是在庵中说了甚,我们一家子只怕都要没下场哩。”李鹤原也知道即不能要了吴氏的命也不能使李茂行休妻,能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算是李茂行看在英娘的嫡亲妹子是皇后的份上了,只是就叫吴氏到甘露庵荣养,岂不是便宜了她,这才做此语。

    李鹳原还埋怨着李鹤心狠,听着他这话,倒是缩了嘴不出声,又把李茂行看了眼。李茂行也是无奈,忍气道:“你待如何?”李鹤扬起了脸:“儿子的意思,请主持在后院收拾一个干净整洁的屋子,再配个小厨房,就请母亲在里头静养。一应伺候人等与供奉,都由我们家供应,不叫母亲见着外人也就是了。”

    到了这时,李茂行还能说甚,只得满口答应,到底还嘱咐了李鹤道:“待得事毕,你也去信告诉你舅子们知道,好叫他们放心!”李鹤这才翻转脸皮,恭恭敬敬地与李茂行道:“是。”不待李茂行再说甚已躬身退了出去,径直回房将吴氏下场告诉了英娘知道。英娘听说,双手合十,念了声弥陀。

    且不说吴氏听着李茂行要将她送去甘露庵清修哭闹了一场,可李茂行与李鹳父子只怕得罪皇后,咬定了牙关不肯退让。吴氏无可奈何,只得含泪收拾了几个箱笼,又拉了李鹳的手道:“我的儿,可别忘了娘。”李鹳满口答应,又跪送了吴氏出了李府。

    要说英娘也并不是个好欺的,从前不过是叫谢显荣寒了心,如今看谢怀德肯支撑,她是敕封的县君,阳古城里论者诰命,哪个能越过她去,是以也强硬起来。与李鹤商议了一回,便假托着给夭折的双生子超度去了甘露庵,摆出县君身份来,勒令了甘露庵的主持小心看护吴氏,除着拿了李府对牌的来人,再不许有人靠近吴氏居住之处。若是有可疑人等靠近,只管拿下送去县衙云云。

    甘露庵主持自是唯唯,因有她出力,吴氏在甘露庵住的这七八年中,除着跟她来甘露庵的两个婆子,果然是一个旁人也没见着。待得李鹳娶妻生子之后,由李茂行主持着分了家,再将她接出来时,瞧着竟比李茂行还老上好些,英娘看得她这样,才算是出了一口气,这是后话,表过不提。

    又说谢怀德料理了吴氏又借着齐瑱给顾氏教训这些事自然不能瞒着玉娘,好在他如今也是五品衔,梁氏得着宜人诰命,正好能递帖子求见,就由梁氏递贴求见,告诉了玉娘知道,又怕玉娘不肯信,竟将李鹤后来与谢怀德的信也带了来,奉与玉娘看了,觑着玉娘脸色微沉,又小心地道:“世子怕误了您与太子的喜事也是有的,只是也太冷静了些。”

    玉娘将信纸递换梁氏,正要说甚,就听着殿外有人声道:“殿下,您走慢些。”听着这句,玉娘脸上已泛起笑容。梁氏见玉娘这样,也顺着玉娘眼光看去,却见一个小小幼童身着朱红色团龙锦袍,白玉一般的小脸上一片端肃,正自家慢慢地迈步进来。只看幼童年纪,就能知道来的正是太子景晟。

    景晟进殿,梁氏如何敢坐,忙起身站在一边,看着景晟目不斜视地走到玉娘面前,摇摇晃晃地跪倒:“儿给母后请安。”玉娘不待景晟跪倒已下了座,亲自把景晟扶起,搂在怀中,摸了摸他手心,笑道:“好孩子,这是你二舅母。”梁氏这时已过来与景晟见礼:“臣妇梁氏见过太子殿下。”说着拜了四拜。

    景晟再充严肃,可到底也才岁余,听着自家母后说跪在自家面前的这个年轻妇人是他二舅母,乌黑的眼瞳转了转,从玉娘怀中挣扎出来。玉娘正有些讶异,却看着景晟摇摇摆摆走到梁氏面前,把个白白嫩嫩的小手往梁氏肩膀上一搭:“舅母,请,起来。不要多礼。”

    梁氏一早听说太子早慧,原以为世人奉承皇后太子,有所夸张,不想竟是比传言中更聪慧些,想自家儿子这般大时,还只会哭闹哩。梁氏也是因着讶异太过,一时竟是忘了起身。

    却是自景晟立为太子后,常叫乾元帝带在身边,乾元帝有一回召见他母舅安乐公世子时景晟正在一旁,看着乾元帝道:“舅舅请起,不必多礼。”他虽不解其意,到底记在了心上。今日听着玉娘说二舅母,都有个舅字,就叫他串联了起来,如法炮制了回,不独将梁氏震住,就连玉娘也吃了一惊。

    景晟看着梁氏不起身,只以为他说错了,白玉一样的小脸染上了胭脂色,扭身走回玉娘身边,把玉娘腿儿一抱,将涨红的小脸埋进了玉娘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