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重生之蛊布天下 > 358.第358章 0354

358.第358章 0354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全职艺术家主神崛起全职法师梦醒细无声神级幸运星异界直播间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7.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苏小乔……虽然笨了点,但难得忠心。

    微微点头,他又问道:“有没有想好该如何修缮?”

    问起这点阿玲犯了难,“我倒是有不少主意,觉得哪个都好,一时间都难以抉择。”

    “说说看。”

    她那些尚未完全成型的想法,可以跟玉哥哥说?面露期待,这会阿玲已将前世变卖祖宅之事抛到脑后。在他允诺点头后,拿起纸笔走到躺椅边,她边写边画慢慢说起来。

    王府名下也有不少生意,多是在开府时宫中所赐,无论规模还是格局,皆非一般商户可比。小王爷记忆力惊人,只在平日闲暇路过时进去走一遭,也能知道不少东西。具体经商之事他不如蒋先在行,但这会单说铺面整修,他却是有不少见解。

    “把铺面前后打通,窗户再开大些。”

    “布帘太过沉闷,用纱帘。”

    自打昨日黄昏被徽墨之事感动,进而想明白后,这会两人私下相处,小王爷也渐渐放下架子。不拘大小事,跟她一点点说起来。

    阿玲本身已有大致打算,这会听着他的建议,在原本框架下慢慢补充,整个想法越发成型。兴奋之下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越说越起劲,完全忘了时辰。等到说差不多后,下面拍卖会上那些小件已经基本完成,开始涉及到箫家铺子。

    未免气氛太过沉闷,第一间要拍的铺子规模便不小。这是箫家位于城南的一家织布铺子,占地颇广不说,里面许多纺车更是近几年全新打造,织出来的布又平又密实,向来受青城百姓喜爱。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间值得争抢的铺子。

    可阿玲却知道,织布铺子另有蹊跷。先前整理箫家资产时,她首先关注的就是这家。本打算劝阿爹买下来,却被阿爹告知了另一桩官司。原来那纺车是这几年最新改良,之所以好用,全因其梭子与众不同。而这梭子,需要西域精铁打造,大夏普通铁匠打出来的压根用不住。

    前几年尚还好,大夏与西域开有互市。可这两年边关战事吃紧,精铁更是被西域王廷牢牢掌控,等闲不得流落在外。

    也就是说,纺车梭子坏了后,根本找不到替换之物。新纺车无法转动,单那间织布铺子就显得平凡无奇,只留些老纺车的织布铺子,甚至还不如一般铺子。

    这种新纺车一直牢牢握在箫家手中,蒋先也是最近与箫家竞争,整改提升蒋家铺子,才偶然间得知。在他之前,这等隐患除去沈金山外,也就只有箫家当家夫人——孙氏最为清楚。

    正是因为清楚,在给孙家报信交代箫家具体情况时,她把这间铺子的情况提了下。

    孙家主要经营染坊,要从箫家拿织好的布匹,见多了布,他们早就对这间铺子有所企图。听孙氏这么一说后,全家人更是摩拳擦掌。如今听铺子被拿上来,稍等片刻见蒋家没出声,他们终于忍不住报价。

    孙家出声了?

    那些往日与沈金山相熟的人家,自是清楚孙家与箫家关系。孙氏回娘家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也大概猜到了孙家目的。

    沈金山防得严,箫家铺子具体如何他们也不清楚,但他们不清楚不代表孙氏不清楚。这么大的事,孙氏能不向着娘家?

    就是这铺子,肯定错不了!

    继孙家之后,这几家就织布铺子开始了激烈抢夺。价格越喊越高,很快超过来了最初预期。最终还是孙家财大气粗,以比预期高一倍的价格顺利拿下。

    让阿玲惊讶的事还在后面,继织布铺子后,但凡孙家喊价的铺面,即便稍微冷些的,这些箫家狗腿子也争先恐后地跟上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间间或明面上不显、或暗中有问题的铺子,被这些人家以极高的价格抢下来。

    “这……他们疯了么?”

    “利令智昏。”站在她身边,陈志谦声音清冷。

    孙氏对娘家不可谓不尽心,写回去的密信洋洋洒洒将近十页,厚厚一封几乎连信封都要撑得封不住。虽然对娘家有怨,也秉承了娘家人的冷血,但毕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人,她心中依旧残存些许不忍。

    且不说话多了易露出破绽,之所以写这么长,本身就是一种示警。谁能相信回娘家受到百般冷遇的姑娘,转过身会掏心掏肺地帮娘家呢?

    正常人都会怀疑之事,偏偏孙家信了!

    一是因孙家惯性使然,他们习惯性地算计每一个人。在他们看来,箫家已经败了,孙氏所仰仗的只有娘家,不管愿不愿意这会都得乖乖讨好他们;二则是因前面东山别院暖锅宴被沈金山坑得太惨,损失惨重之下这会孙家急于找补回来,行事间也就没了那么多顾忌。

    两相加起来,对着孙氏密信他们自然是深信不疑。

    跟着蒋家的商户自然不会有这般急切,可跟着箫家的商户大都有些拮据,这会他们完全跟孙家想到了一块去。

    一间间或明面有问题,或暗处有蹊跷的铺子从司仪口中说出来,立刻就成为这些人争相抢夺的对象。

    “这是怎么回事?”

    二楼正冲着高台的隔间内,一直忧心忡忡瞥向楼上,忍了好几忍才没冲动地冲上去,将自家爱女从那狼崽子身边抢过来的蒋先,也是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

    “老爷,是孙家与钱家等先前与箫家相熟的人家在争铺子,听说好像是沈夫人给娘家报信,不过他们争得铺子,好像都是您先前不怎么看好的。”

    这倒是有意思,眉头渐渐松开,蒋先差不多反应过来。

    “光他们争岂不是没意思?咱们也……不行,我一喊他们就不敢抢了。胡贵,你且去外面走一趟,派赵家、王家他们几户跟着喊两声。”

    胡贵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抱拳道:“老爷英明。”

    说完他推开门,悄无声息地往左侧离得近的几间隔间走去。

    云来楼坐北朝南,从蒋先方向算,左侧隔间朝东、右侧隔间朝西。虽然明面上左右对称没什么两样,可去久了的人都知道,东边阳光好,西边早晨阴着,下午西晒又严重,虽然一时半会觉不出什么,可长久以来所有人都知道东侧隔间比较好。

    拍卖宴是阿玲亲手布置,夹杂着私心,她很自然地把跟蒋家关系亲近的商贾安排在了东边比较好的位置。

    这可方便了胡贵,出了包间往东边走没几步,他就已经通知完了几家。赵家、王家等几乎都是一直跟在蒋家后面的商家,虽然这几年箫家得势,偶尔他们也曾有过动摇,不过几辈子交情摆在那,这点情绪很快被压下去。这几个月来,眼见着箫家从繁荣鼎盛迅速到如今分崩离析,他们更是坚定了跟着蒋家的心。

    这次拍卖宴亦是如此,胡老爷不出价,咱们坚决不出!

    可胡老爷让咱们出?那必须得出!

    于是乎,在胡贵吩咐完后,一直静悄悄看西侧隔间争成斗鸡眼的东侧隔间也传出报价声。

    本来几轮报价过后,西侧隔间内平日跟着箫家的商户有所冷静——他们在这争的热闹,对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不行,先停停,静观其变。

    脑子里刚冒出这种念头,下一间铺子,在孙家报价后,破天荒地、东边有人家喊出声。

    怎么回事?

    东西两侧虽隔了一段距离,可胡贵行踪还是瞒不过他们。打听出来后,孙家等人家悟了。东边那些商户是干嘛来的?几辈子跟在蒋家后面,胡老爷不吭声他们敢随便抢东西?胡贵走一遭他们就出价,肯定是胡老爷嘱咐了什么。

    连胡老爷都看好的铺子,还能有错?

    抢!必须得抢!砸锅卖铁也得抢!

    正如小王爷所言,利令智昏。孙家等人家虽恐惧蒋家与小王爷亲近的关系,可重利在前他们早已红了眼,顾不得其他。

    于是在蒋家手下商户参与进来后,本就激烈的争夺彻底白热化。一声又一声的高价喊出来,惊得一楼嗑瓜子的百姓直接被瓜子皮给咽下去。

    身处二楼正中包厢,四两拨千斤、亲身谋划这一切的蒋先放下茶盏,听着左右两侧满是火药味的争执声,面露冷然。

    孙家、钱家……这些人家曾经可没少欺压阿玲。既然前面跟箫家沆瀣一气,这会也要坚持到底。

    要不要让那些铺子的问题早日暴露出来?

    这种念头在心下一闪而过,彻底敲定了几家日后的结局。

    “老爷,都已经通知到,看这时辰也该用午膳了……”通知完几家后,胡贵推门进来禀报。

    箫家家大业大,那么多东西摆在那,拍卖宴流程安排得再紧凑,耗时也颇长,中间必须要提供饭食。如此多人的菜肴是个大问题,在玉哥哥建议下,阿玲采用了军中法子——大锅饭,几种菜几道汤,需要的拿碗自取,管饱。

    这些能满足一楼大厅内的平民百姓,对于二楼这些想来食不厌精烩不厌细的绸缎商来说实在有些粗糙。按小王爷意思,管那么多,饭就摆在那,爱吃吃不吃拉倒,可阿玲总想将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于是在此基础上,她又加上一条,若是不想用免费饭食,可以自掏腰包在云来楼订席面。

    胡贵就是想说此事,他家老爷肯定要点席面。云来楼本就人手不足,早些订上也能早点做出来。

    可蒋先的反应却完全不同,“午膳?”

    听到这两个字的他目露精光,将外面激烈的争执悉数抛到脑后,他以不符合这年纪的利落动作起身,直愣愣朝门边走去。

    “叫阿玲下来一道用膳。”

    老爷这是要去楼上?胡贵赶紧拦下他。

    “老爷,哪有当爹的眼巴巴去请姑娘用膳的道理。您且喝口茶歇歇,想想吃什么菜,老奴往楼上去一趟便是。”

    也对,这事叫别人看到不好,想明白后蒋先停下脚步。

    “快去快回。”

    刚跑完一趟,还没来得及歇脚的胡贵再次转身,朝楼梯处走去。站在三楼居高临下,小王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过了这会功夫,阿玲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提前世那些恩怨,这些商贾也没少给蒋家下绊子。这会他们争先恐后想往坑里跳,她高兴都来不及,想那么多干嘛。

    想明白后,稍稍整理下方才与玉哥哥讨论的铺面修缮细节,然后她重新将心思放回到拍卖宴上。

    “差不多到午膳时辰了。”

    蒋家管家是为这找上来?

    听到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陈志谦心思微动,“忙了一上去,咱们也该下去用膳。”

    说完他推开门,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门边,伸手朝阿玲做个“请”的动作。看着他那张俊美无铸的脸,阿玲脑子里出现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地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出门。

    待胡贵对着楼梯口暗卫说明来意,走两步转过来时,就见小王爷与自家姑娘相携走来。

    “见过王爷,”躬身行礼后,他抬头看向阿玲,“姑娘,眼见着就要到午膳时辰,老爷命老奴过来喊您下去用膳。”

    “刚好我也正要下去。”

    顿了顿,想到玉哥哥方才话中的“咱们”,她扭头看向他的侧脸,颇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王爷可要下去跟我们一道用膳?”

    这丫头……他刚才不是说得清清楚楚!

    虽然已经想通了,想要对阿玲好。可陈志谦毕竟是小王爷,无论出身、相貌还是才学,无不决定了他高高在上的地位。早已习惯了被人追捧,当着众人面放下架子这等事,一时半会他还真做不到。

    所以这会他恢复冷淡神色,微微点头,淡漠道:“可。”

    小王爷何等尊贵的身份,在蒋府内也就罢了,如今当着云来楼这么多人面,又怎会纡尊降贵来他蒋家吃?拱手准备在他拒绝后躬身退下的胡贵听到此言愣了下,手硬生生改了个方向,做“请”的动作。

    “王爷请。”

    “走吧。”

    微微朝身侧阿玲点头,待她反应过来后,他终于抬步,两人并排向楼梯口走去。

    等在二楼包厢内的蒋先在听到推门声后,满脸热切地看过去,当他看到最先伸进来的那双玄色衣摆下的皂靴时,整个人的脸瞬间晴转多云。

    “王爷,您怎么……大驾光临?”到嘴边的嫌弃之言生硬地拐个弯。

    “阿爹,是女儿请王爷一道过来用膳。”

    玄色衣袍后面探出个小脑袋,阿玲越过他走到房中,“阿爹有没有想好点什么菜?今天的菜都是女儿特意准备的,青城边上菜农新种的菜,晨间从田间新采摘下来,待开城门后立马送过来,新鲜程度比之家中用那些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起自己精心布置的拍卖宴,阿玲话明显多起来。

    “还有那大锅饭,一大锅一起炒,味道当然比不过小锅精细翻炒。女儿也是怕难吃,特意改了下法子,所有的菜肴都是先蒸煮再炒制,这样容易烂不说、也入味。昨日出锅后女儿尝过,味道也没有比小锅里的差多少,等会阿爹可以尝尝。”

    女儿进来后便一直朝他说话,蒋先那颗因小王爷到来而郁闷不已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既然是阿玲精心准备的,那阿爹岂有不捧场的道理,中午就吃这大锅饭。王爷,蒋家这边粗茶淡饭,恐怕不和您胃口。”

    走,赶紧走人,自己回三楼点你的山珍海味去!蒋先心思简直不能再明显。

    “先蒸煮再炒制?这法子倒也新奇,本王也一道尝尝。”

    神色依旧淡漠,走到桌前,陈志谦从容不迫地坐到阿玲旁边位置。想拿这点事挤兑走本王?门都没有!

    “那就三碗……不对,还要加上贵叔,四碗大锅饭!”阿玲拍板!

    “好咧。”

    闻言胡贵出门,小王爷方才进了蒋家隔间的消息,这会功夫已经传来。听闻胡贵去领大锅饭后,二楼隔间内正想点菜的商贾们纷纷改变了主意。

    笑话,小王爷都粗茶淡饭,他们这边山珍海味,传出去还不得吃排头。

    于是乎蒋家再次引领潮流。阿玲的用心没有白费,精心制作的大锅饭味道不比单独炒制的菜肴差,在拍卖宴结束后,云来楼特意保留了这道菜。因成本低廉,菜价定得也不高,吸引了不少普通百姓前来品尝。本来店家还有所担忧,忧心普通百姓前来会降低云来楼格调。可在不久后,当阿玲名扬天下后,这道因她而来的菜肴更是无人敢质疑。久而久之,原本阳春白雪的云来楼,逐渐成为雅俗共赏之地,每日宾客盈门,店家更是赚个盆满钵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三大碗大锅饭端上来,下饭上菜,刚出锅的菜肴颜色刚好鲜亮,配合着下面莹白如玉的米饭,很能勾起人食欲。拿起筷子三人大口大口吃着,等到吃个八分饱后,稍作休息外面拍卖重新开始。

    “下面这间铺子位于城南,原先专门卖些手帕、罗袜等散碎物件,铺子看似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咽下一口饭,阿玲往外听一耳朵,刚好听到这句。

    这不就是她相中的那间铺子?

    高台上,舍灿莲花的司仪开口,直将这间铺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也不怪司仪如此卖命,正值午膳时辰,在阿玲的精心准备下,即便大锅饭也是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欲大开,完全没心思去管台上讲什么。

    司仪可是本州有名的人物,一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且本次拍卖会乃是小王爷起头,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朝廷,他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有十分力恨不得使出二十分。

    为吸引台下注意力,这会他更是将好话不要钱似的往上套,硬是将原本平凡的铺子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说了这些,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铺子怎么样想必各位乡亲父老也都心里有数,在这小可也不再多言。这间玲珑阁,起拍价五十两纹银。”

    才五十两?

    随着司仪话落,现场出现了罕见寂静,这么好一间铺子,才卖这么点?

    就是五十两,司仪点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好位置,房子也旧,差不多当个添头就是。

    道理虽然这样讲,可话却不能这样说。见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司仪话锋一转:

    “青城近日来倒春寒,正值午时太阳最盛之时,铺子这般出价,也算讨个好彩头。希望天公作美,早日让这天暖和起来。”

    司仪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倒春寒与拍卖会全然不相干的两件事,就这样被他生生扯到一块,而且还丝毫不突兀。

    一楼大厅内坐这些平民百姓近来最关心的是什么?那不是箫家,而是这场攸关自身的倒春寒!

    铺子又好又便宜,还能讨个好彩头,买!

    一时间气氛热络起来,不少人摩拳擦掌。

    “这间铺子有那么好?”

    二楼隔间内,阿玲停住筷子,皱眉看向高台上的一幕。

    “阿玲且放心叫价,钱不够还有阿爹。”蒋先拍着胸脯,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不是银子的事……”

    阿玲摇头,犹豫这会功夫,下面已经有人开始喊价。这间不起眼的铺子,很快从五十两攀升到二百两,而这也是阿玲当初预估的价格。

    “盘下这间铺子就是为了赚钱,价钱太高了总归不合适。女儿当时还看了另外几间,等等下一间就是。”

    她做生意本就是为了赚钱,还没等开始便折进去大把不必要的银子,未免得不偿失。

    不愧是他的女儿,蒋先赞许地点头。生意人,就要做到心中有数。

    单从生意的角度他完全赞同阿玲,可切换到那腔慈父心肠后,他却希望用一点微不足道的银钱满足爱女这点愿望。

    “既然阿玲想要…”

    “五百两!”

    没等蒋先报出数字,将一整碗饭吃个干干净净的小王爷起身推开隔间门,一身玄衣的他扶着围栏站在门口,朗声朝下面喊道。

    谁?一下加了一倍还多!

    循声看去,就见二楼最中间,剑眉星目的小王爷身姿挺拔地站在那,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和话语,可单单站在那,他便给人一种凌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庄严之感。

    条凳上的平民百姓纷纷噤声,拿起筷子该扒饭扒饭,饭碗空了的也做做样子。

    与这些人相反,二楼隔间内的各绸缎商反应却是完全不同。任凭司仪说得天花乱坠,他们有自己的判断力,箫家那铺子就那么一点地方,房子旧不说、位置还不怎么样,实在是没必要抢。

    顶天值二百两,这是在场大多数商贾的心声,在这点上他们大多数人与阿玲想到了一块去。

    所以当下面百姓争得火热时,他们并没有过多插手。慢悠悠吃着许多年未曾尝过的“粗茶淡饭”,悠闲惬意地听到下面五两十两银子一点点往上加。正当身心完全放松时,突兀的声音传来。

    五百两?!

    这声音,好像是征募军饷宴上曾听过的小王爷。

    绝对错不了!卡在嘴里的饭粒呛到了嗓子眼,不少隔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声音平息之后,西侧包间内的孙家、钱家等不少人家突然心生不妙。

    刚才他们好像跟蒋家争锋?

    小王爷与蒋家?

    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却依旧抵不住由脊梁骨蹿上来的寒意。

    而后续小王爷的反应,更是让这股寒意悉数化为冰锥。站在万众目光焦点,陈志谦扬起下巴,一枚眼刀隔空朝司仪飘去。

    “还不继续?”

    “候……广成王出价纹银五百两,还有哪位要加价?”稍微哆嗦下后,司仪强行保持镇定。

    而后他唯恐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出声捣乱,连声喊道:“五百两第一次、五百两第二次、第三次,没有人加价,那恭喜这间良铺,被广成王以五百两纹银的高价拍得。”

    “恩?”

    二楼冷哼声传来,司仪打个哆嗦,忙抱拳抬头问道:“王爷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陈志谦回首,透过开着的门看向坐在里面的傻丫头,四目相对间朝她微微点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扭头,用稍微温和点的声音说道:“这间铺子,本王赠予蒋家姑娘。”

    赠予蒋家姑娘?

    犹豫片刻,司仪很快反应过来,改口道:“这间铺子被广成王以五百两纹银高价拍得,赠予蒋家姑娘,日后铺主便是蒋家姑娘。”

    随着司仪话落,各方反应不一。大厅内坐在条凳上的百姓自是羡慕蒋家姑娘有位这么好的师兄,他们争抢不休的良铺,就这么送到她手边。不过有五百两高价摆在那,大多数人也是心服口服。

    而二楼东西两侧各隔间内,众商贾则是重新审视小王爷对蒋家的态度。如果今晨门前亲迎只是因蒋家姑娘负责掌管此次拍卖会的话,那如今小王爷此举,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忽略。想明白后,东边各商贾面露喜色,有小王爷做靠山,蒋家日后还愁什么,跟着蒋家好啊;而西边隔间内则是一片愁云惨雾,尤其是前面为几间“良铺”争破头的孙家、钱家等人家,这会还来不及庆祝战果,整个人差不多被汹涌袭来的寒冰利刃扎成了筛子。

    怎么想不通跟蒋家作对?这些踢到铁板了是吧!

    而位于最中间隔间内,跟整件事息息相关的蒋家父女,却是完全没想那么多。

    此刻的阿玲完全处于狂喜中,站起来她看向门边,不可置信地问道:“玉哥哥将铺子送给我?”

    这丫头,叫起“玉哥哥”来真甜。心下满意,陈志谦神色间越发柔和,“本来另有准备,谁知你就看上了这间不起眼的。”

    早在知道这丫头要自己做生意的一瞬间,陈志谦已经打定主意,要将箫家位于城中央,位置最好占地最广的那间铺子单独留出来给她。反正箫矸芝偷出来那些房契都在他手上,该怎么用没人管得着。至于公权私用?连皇帝舅舅都不会说什么,别人又岂敢多言!

    谁知她偏偏看上了处偏僻破败的所在,本来他对此不屑一顾,他的丫头,难得做次生意,当然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至于赚钱赔钱无所谓,反正他赚得足够她赔。可方才在三楼,听她说出对于铺子的种种设想,原本的想法也慢慢开始改变。既然是她希望的,那就这么来。至于先前准备那间铺子,有谁规定不能同时送两间?

    “能被玉哥哥看上的都是好东西,我初做生意,各方面都是生手,这间就够了。”

    “恩,那间等以后再用。”

    以后?稍作迟疑后阿玲想明白过来,她一定会把生意慢慢做大。握紧拳头,她坚定地点头。

    得亏说这番话时,小王爷已经转身进了隔间,种种温柔承诺也完全被隔绝在门外,不然被外面人、尤其是西边隔间那几位商贾听到,还不得炸了锅,上了岁数的指不定就犯了心疾。

    外面那些人保住了,隔间内、桌旁守着三只空饭碗的那位上了年纪的,心里却开始不舒坦。

    阿玲不去想小王爷此举造成的影响,是因为她心性单纯且头脑简单,想不到也想不过来那么多事。她想不过来的事,对于经验丰富的蒋先来说却是脑子一转就能清楚。知晓此举对蒋家有利后,别人高兴都来不及的事,轮到他却是心绪复杂。

    蒋家虽为皇商,但这些年他尽量避免陷入朝局争斗中。没有太复杂的原因,就是因为朝中局势太过诡谲多变,以他的心智和见识无法完全驾驭,稍有不慎便要翻船。他尚且如此,阿玲呢?

    抛却这点,他还敏锐地注意到另一点。

    先前在众人面前,小王爷向来唤阿玲为“师妹”,可这次他却改称“蒋家姑娘”。虽然乍听起来没什么,可单是换了个称呼,这意思就完全变了味。

    这狼崽子,心思越发明显了。

    想到这他越发郁卒,而在他出言要代付那五百两纹银被小王爷轻松拒绝后,这股郁闷达到了顶峰。

    小王爷拒绝的理由很简单,“拍卖会主要是抵偿朝廷征募军饷,钱由本王掌管,不过是左边换到右边,多点少点无所谓。”

    瞧瞧,这正大光明的徇私枉法,朝廷怎会封这样的人为侯爵!

    与他所想完全不同,正在为五百两价钱太高而略有纠结的阿玲听到此言后彻底放心,甜甜地朝玉哥哥一笑。

    看她这样,蒋先更是郁闷。可无论他如何郁闷,外面拍卖会仍要继续。

    小王爷突然间的举动彻底震住了孙家等人家,在后半程的拍卖中,他们完全哑火了。与之截然相反,另一侧隔间内得到过胡贵吩咐的商贾则是频频开口。几家多年来跟着蒋家,相熟之下彼此很有默契,往往见一方出价,另一方便自动收手,不会把价钱往高里抬。

    就这样相互配合,几户人家都以颇为低廉的价格盘下了不少铺子。得到便宜后他们也没忘了蒋家,与沈金山对人重重防备不同,蒋先向来秉承的是有钱大家赚,蒋家铺子经营状况,相熟的商户大致也算了解。每当遇到适合蒋家的铺子,几家便齐齐住口,没有人喊价,任凭司仪说得天花乱坠,底价摆在那寻常人买不起,最后这间铺子也只能流拍。

    而流拍下来的铺子捏在小王爷手里,给哪家、给得价或高或低,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

    就这样即便郁卒不已的蒋先从头到尾没喊过一次价,但蒋家却拿到了本次拍卖会上最肥美的一块肉。

    有小王爷做靠山,蒋家的崛起乃是必然,对此这会没有人敢反对。孙家、钱家等商户庆幸前面抢到些良铺,跟随蒋家的商户低价拿到铺子满意,前来凑热闹的普通百姓饭吃得满意,这样算起来本次拍卖宴也算是人人皆有所得、宾主尽欢。

    黄昏时分,一辆辆或豪华或朴素的马车将云来楼跟前挤得水泄不通,参加完拍卖宴的众人面露喜色地回去。

    喜悦随着四散的人群传遍青城大街小巷,一时间满城皆弥漫在欢悦的氛围中。而在这无处不在的喜气洋洋中,箫家却如门口那块刚安上,脏兮兮晃晃悠悠的大门一样,一副风雨飘摇的景象。

    在这凄凉的氛围中,一直昏迷的箫矸芝突然睁开了眼。

    箫矸芝是疼醒的,病歪歪躺在软榻上,眼见着对孙氏束手无策,沈金山将箫家败落的所有苦闷一股脑推到她头上。

    “如果不是这孽女偷走房契,我箫家又怎会落到今日田地?打!给我狠狠地打!”

    孙氏可不会管他如何拿箫矸芝出气,不仅不会管,她甚至隐隐期待沈金山的火气能大些,毕竟这些年他们母女俩可没少给她使绊子。这会听沈金山令下,她非但没有丝毫阻挠,反倒暗中命自己在后院的人手行个方便。

    这一行方便,沈金山直接请来了家法。

    箫家家法乃是条成年男子手臂粗细的铁晔木棍,正面光滑,背面钉着细密的倒刺。毕竟是自家姑娘,一开始沈管家多少还注意着力道,而且全是用正面打得,一下下打过去实在有点雷声大雨点小。

    与此同时云来楼消息一次次传来,前面拍出种种高价时,沈金山尚心下宽慰。可没多久,等到比较优良的铺子时,价钱却始终上不去,最好的那几间铺子甚至都没人要。

    他又怎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正因明白过来,他才越发气闷。

    “给我使劲打!”

    恐怕连小王爷本人也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想送间小小的铺子给那丫头,这点小事也能祸及箫矸芝。

    不管他想没想到,总之这会沈金山心下堪比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的怒气,悉数朝着箫矸芝喷涌而去。

    “把家法翻过来,这样的孽畜,就算是打死也在所不惜。”

    盛怒之下的沈金山全然忘了这是他最为满意的庶长女,命人将家法翻过来,他亲自监督,看着殷红的鲜血从她后背渗透出来,如炽热的岩浆般淹没全身。

    在被阿玲派去的人找到前,平王先前驻扎的山谷中,箫矸芝已经被小王爷留下的暗卫足足折磨了好几日。虽然暗卫下手很有数,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实际她内里早已被揉搓个遍。

    先前之所以没能醒来,不过是因为被点了睡穴。

    可如今家法扎下去,裹着一团肉馅的纤薄表皮被扎破,暗卫手法独到的睡穴完全失效,昏迷中饱经疼痛的她终于醒来。

    “啊!”

    明明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如今呼喊声之凄厉沙哑,有如七旬老妇。

    边上沈金山喋喋不休的咒骂声传来,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她反倒松一口气。虽然阿爹会生气,但比起他,她更害怕那玉面阎罗般的小王爷。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细皮嫩肉的她哪能受得住?为今之计还是快点阿爹消气。

    多年养成的习惯,无论出于多恶劣的环境中,箫矸芝总会下意识地去算计。忍受着剧痛,很快她便想到法子。

    “阿爹就责罚女儿吧,再晚点箫家可就什么都不剩了。”

    “你也好意思提箫家?”

    虽然嘴上不忿,但沈金山还是示意行刑之人停下来。

    “女儿虽然有错,但那也是被逼无奈。莫非阿爹以为,小王爷与平王殿下两头讨好,穿帮后还能全身而退?”

    一改往日的卑微,此刻的箫矸芝有些咄咄逼人,可她却字字句句说在沈金山心坎上。

    “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好法子?”

    “女儿虽没有什么好法子,但一般法子还是有的?”

    “哦?说来听听?”

    懒洋洋地躺在行刑条凳上,箫矸芝闭眼,“如今女儿这幅模样,能说正事?”

    蹬鼻子上脸!气还没完全消下去,胸膛起伏,沈金山怒道:“别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箫家之所以闹成今天这样,还不全是你害的?你是我沈金山的女儿,箫家好不了,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说不说?”

    到这时候还想吓唬她?在山谷受刑时,对于箫家,箫矸芝曾升起过些许歉疚。虽是箫家对不起她在先,可一次拿走大半房契,这事总归是她理亏。可身上剧痛传来,想到刚清醒时承受的一切,那点微不足道的歉意迅速土崩瓦解,恨意重新占满内心。

    可如今她孤立无援,暂且无法离开箫家。

    即便必须要留在箫家,这次她也不要再做那卑微的庶女!

    “以阿爹如今的性子,即便箫家好了,只怕女儿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既然如此女儿何必再劳心劳力去救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