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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镇周围村子多,知县大人官职最大,如果真的和知县大人套上近乎,不失为一件好事,尤其沈聪还在县衙当值,至于知县大人看上腊肠的缘由,她也不想揣摩了,有钱挣,不吃亏就够了。

    沈聪也觉得可行,顺便商量了明天早起去山里挖菌子的时辰,“明天早晨我和小洛爹去山里就成了,阿诺在家里做饭,已经和县衙打过招呼了晚去会儿没关系,顺便可以送小洛去学堂。”

    沈芸诺点了点头,邱艳见自己帮不上忙,心下过意不去,“明日我和阿诺一起做饭吧,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快出毛病了。”她说的实话,怀着身孕本以为身子会难受,实则除了嗜睡什么感觉都没有,如果不是韩大夫说她有了自己,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比起怀大丫那会轻松看不知道多少。

    沈芸诺促狭的笑了笑,“嫂子好好休息,将来给大丫生个弟弟就是了,家里的活不算忙。”山里菌子不多,否则还能让金花他们帮着,眼下的情形裴征和沈聪出面就足够了。

    雾气笼罩着山间,清晨的风微微泛亮,天不见谅,裴征和沈聪就出了门,在矿山的时候一帮人就是这个时辰起来干活的,云雾笼罩,依然不影响两人搜寻菌子的视线,家里有了手艺谋生,两人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山里更凉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弯腰到处找着,一人背着一个背篓,速度快,手脚麻利,如溪水般的嗓音不时打破山林宁静,偶有一两只野鸡从草丛堆里窜过,屏住呼吸,不难听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两人忙其他事儿自然无暇顾及猎物制造出的声响。

    沈芸诺也起得早,准备好早饭,帮大丫小洛洗了手和脸,让他两先吃饭,孩子吃饭的速度慢,沈聪他们回来换了衣衫拿着早饭就能出门,沈芸诺今日没有给小洛装肉,一盘子野菜和菌子,过些日子天热了,可以装一碗银耳汤。

    坐在桌前,守着他们吃饭,吃到一半,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沈芸诺迎了出去,菌子不如下雨的时候多,能在这么会挖了这么多也算不错了,沈芸诺打了两桶热水让他们洗脸。

    “山里另外一边我们没有去,明早的时候倒是能从那边摘过来,对了,今日县衙没多大的事儿,傍晚我去接小洛。”沈聪和裴征爽利的洗了脸回屋换衣衫,出门,沈芸诺已经把早饭摆好了,两个大男人吃饭的速度快,沈芸诺看日头不早了,拿了小洛的竹篮子和食盒出来,匆忙的送几人出了门才松了口气,邱艳从后院喂了鸡鸭出来,见门口没了影子,“他们走了?”

    “走了,第一天时辰没算好,往后慢慢就好了。”沈芸诺回屋收拾桌上的碗筷,和一边还在吃饭的大丫说话,“吃了饭,姑姑和你放鸭子。”裴征他们说的另一边估计是从村子里那边上去了,今日可以摘些回来像昨日那般搁着,至于稻田里的事儿,只有等裴征从镇上回来再说了。

    大丫高兴,把剩下的粥喝完,陪着邱艳说了几句话,听沈芸诺叫她,欢欣鼓舞的跟了出去,沈芸诺背着背篓,让邱艳有事儿的找金花,金花性子大大咧咧,不过也是个好的,一副热心肠,和那样子的人打交道一点都不累。

    “我知道了,你小心些,银子是挣不完的,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邱艳抱着衣服,准备先去河边洗衣服,这几日,大丫的鞋子坏了,她准备给她做双新的,手里的事情也多,可能怀着大丫的时候心里的恐惧多了,她对这个孩子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觉醒来,孩子就不见了。

    她和沈芸诺都有心结,因而家里的事情只做力所能及的。

    沈芸诺点头,出门,刀疤他们已经又开始做工了,今日开始垒墙了,几人一身干劲,沈芸诺和大丫把鸭子赶到河边,问大丫去村子里不,大丫摇头,沈芸诺笑笑,她的意思是让大丫去村子里,多和人打交道,正日在家里自己玩自己的,性子总归不太好,见她摇头,沈芸诺道,“成,你就在旁边玩,别太靠近水了,你娘怀着弟弟,你不要给她添麻烦知道吗?”

    邱艳在河边洗衣服,稍微忙入神就照顾不到大丫,邱艳放下木盆,好笑道,“没事儿,你去村里就是了,大丫不会乱跑的。”大丫一直跟着她,什么性子邱艳心里明白,叮嘱了沈芸诺两句见她走远了,让大丫在边上坐着,“今日你爹出门我和他说了,晚上回来给你买两朵绢花,你又有新的了。”她想要个儿子,可是不影响她对大丫好,笑着把身后的凳子递给大丫,“别坐在石头上,坐凳子,娘洗了衣服回家给你做双新鞋。”

    大丫脸上笑成了花,接过凳子,乖乖的坐下,手里拿了捧花,今早裴征从山里给她摘回来的,好几种颜色,她爱不释手的拨弄着。

    经过裴家院子听着里边传来尖锐的吵闹声,沈芸诺顿了顿,没有走进去,径直离去,走出几米远,没想着又遇到韩梅牵着小山小金,她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叫了声大嫂,韩梅也微微一诧,没料到会遇着沈芸诺,“三弟妹怎么来村里了?”

    沈芸诺指了指山上,“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摘些菌子回来。”

    韩梅脸色变得怪异起来,犹豫了下,平静道,“我和三弟妹一起吧,本来也是去山里砍柴的,下回轮到小木抱柴火去学堂了。”低头,左右看了两眼小山小金,朝沈芸诺道,“三弟妹不若等等我,我把小山小金送到他奶那边。”

    裴老头如今不管事,沈芸诺不知晓他心里如何想的,宋氏忙前忙后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田地里的庄稼就明白了,韩梅背篓里装着给裴万带的早饭,沈芸诺才想起裴万来,“二哥的伤如何了?”

    韩梅叹了口气,“比之前少些了,不过就是话不多,三弟妹和我一起去看看?”裴勇不在,她给裴万送饭都带着小山小金,毕竟担心旁人说三道四,裴万是个话多的,经此变故,话少了许多,更多的时候就是望着屋顶发呆,她让小山小金陪他说话,裴万甚少吭声,面无表情,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进了裴家院子,奇怪的是家里没人,沈芸诺心下疑惑,宋氏和裴老头不在说得过去,裴秀都不在,韩梅叫了两声,小栓从东屋探出个身子,脸上露出了喜悦,韩梅问道,“小栓,你爷奶和小姑呢?”

    小栓指着外边,“去红婶子家里了。”

    红姑,隔壁村有名的媒人,估计是为了裴秀的亲事,韩梅低下头,不在多问,进了屋,裴万睁眼望着屋顶,脸上无波无澜,若非不时眨眼,沈芸诺都以为他是死了。

    “二弟,早饭来了,今早忙家里的事儿来得有点晚了,明日我早些。”韩梅家养着几只鸡,今早打开鸡笼发现少了一只,家里的鸡之前是小山小金照看的,她以为不见了,屋里屋外到处找了一圈才找着了,因此耽搁了时间,这个点了才给裴万送饭。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沈芸诺心下叹气,叫了声“二哥”,裴万眼珠子动了动,撑着身子抬起头看了沈芸诺一眼,裴老头不管他死活,宋氏说家里的钱抓药花得差不多了,过两日就断药了,宋氏心里是真的愧疚悔恨,裴万心里能感觉到。

    “三弟妹来了。”裴万张了张嘴,久了没有说话的缘故,声音干裂沙哑,小栓靠在床边,抓着裴万的手不说话。

    裴万目光复杂,他生病是三个兄弟照顾他的,裴老头告诉他,找到办法就要去跟着裴勇过,私心里从来都看不起他,跟着他无非是权宜之计,当初裴俊轻视他,他心有怒气,铁着心的要努力做好,无非是要裴娟看着,裴老头和宋氏当初同意跟着他是明智的选择,他会让他们衣食无忧,所以,见不得刘花儿和宋氏吵架,裴老头骂他骂得再厉害他从不还嘴,田地的活哪怕他一个人做,他没有一句怨言,结果,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都是他自欺欺人罢了,看不起他的人一辈子都看不起他,哪怕他再努力都是没有用的。

    沈芸诺屋里乱糟糟的,心下疑惑,宋氏和裴秀照顾裴万,屋子里不该这样才是。

    裴万张了张嘴,没有多说,缓缓的闭上眼,那句“三弟妹来了”好似不过沈芸诺的错觉。

    韩梅拿出早饭,找出旁边的一张小桌子,架在裴万身侧,“二弟,你先吃着,我和三弟妹去山里转转,待会回来的时候顺便过来拿碗。”家里只有小栓,韩梅提醒小金小木在院子里玩没有出去,也别声音大了扰了裴万休息。

    不得不说韩梅虽然心机多,可在裴万的饭菜上还是舍得下功夫的,至少,裴万的饭菜在此时的农家都不算是差的,这时候,西屋又传来吵闹声,可能对方听着声音了啪的声打开了门,周菊脸色苍白的看着沈芸诺,以及她身侧的韩梅,眼神晦暗不明,“大嫂三嫂来了怎么不进屋坐会儿?”

    沈芸诺没有想那么多,解释道,“我准备去山里挖野菜,路上遇着大嫂了来看看二哥,四弟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周菊身后,李氏探出半个身子,面露嘲讽,不过嘴上却客气得很,“阿菊大嫂三嫂,没事儿来坐会啊,这几日阿菊家里不卖豆腐,闲着呢。”李氏来了,周菊和裴俊只煮一锅豆腐卖,李氏想偷看都没有法子,不过看韩梅和沈芸诺走得近,眼珠子转了转,脸上愈发客气了,“阿菊大嫂,听说你娘家之前也卖豆腐的,怎么就不卖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周菊面色一边,转过身,扫了李氏一眼,韩梅抿了抿唇,当时的动静闹得大,周围村子都是清楚的,李氏重提旧事无非想给她难堪罢了,韩梅别有深意的看了李氏一眼,“家里忙,抽不开身,就不卖了,怎么,婶子也想卖豆腐了?”

    周菊不想李氏和韩梅将话题越扯越深,朝沈芸诺招手道,“三嫂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记得得空了来家里坐。”如果不是担心李氏在家里到处翻,周菊也想跟着他们去山里了,家里没有菜地,李氏来了后一直喊嘴里没味道,这几日饭桌上都是肉,前两日她不过出去挖了一小会野菜,回来家里就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她娘在她心里如今和宋氏没什么两样了,即便有血缘关系的母女,处的方氏和婆媳差不多,相看两不顺眼。

    沈芸诺笑笑,和韩梅出了院子,李氏点着周菊脑袋,“就你是个没心思的,等着吧,等你大嫂和你三嫂打好了关系,你大嫂就该买豆腐了,那会有你哭的时候,交给我们有什么不好,我生养你一场,还能坑你不成?”

    周菊面色发白,沈芸诺不喜欢和韩梅一起,两人今天来裴家院子都没和她打招呼,韩梅是个心计深的,如果真开口说卖豆腐,沈芸诺只怕也不好拒绝,她心里堵得厉害,盯着李氏,面色愈发难堪,声音无悲无喜道,“娘,是不是我不给您法子,您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李氏动了动唇,这句话她的确说过,然而从周菊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虎着脸,拔高声音道,“我告诉你,出门的时候村子里好多人家都知道我回去家里是要卖豆腐的,你不给我法子,我都没脸回去了,你侄子一天天大了送去学堂将来有出息你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周菊不为所动,她和裴俊成亲后,家里的兄嫂对她什么态度她在清楚不过,回家去,从来没有留她和裴俊过过夜,只因为,住一晚,家里又要多浪费粮食,至于她爹和她娘,她也懒得说了,坐在旁边桌前,声音低沉,“娘,如果我给了您法子,以后就不您和爹了,您好好考虑考虑吧。”她没有多的心思应付李氏了。

    李氏愣了半晌,面露喜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可没想过靠周菊过上好日子,凑到周菊身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我和你爹年纪大了靠的就是你几个兄弟,真以为能沾到你和阿俊的光呢?”

    “那娘说侄子去学堂我能沾光岂不是骗我的?”李氏说出去这句话,她心里就明白李氏得选择了,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心口仍酸涩无比,“娘想清楚了,要了法子,将来您和爹即便是死了,我也不会回去看一眼的,您回家和爹商量商量吧。”家里富裕了,她自认为对周老头和李氏够孝顺,比起裴老头和宋氏不知道好上多少,年后她就寻思着端午给两人做一身衣衫,让她们在外边扬眉吐气一回,没想着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李氏想说不用回家问她自己就能做决定,看周菊神色不对,担心她反悔,连连点头,“行,今日天色早,我在这边也帮不上忙,先回去了。”她来的时候手里没有铜板,傍晚裴俊回来就给了她几文钱,想着坐牛车来回一趟,花不了多长时间,下午的时候就来了。

    李氏说走就走,包袱都没拿,丝毫没留意背后的周菊红了眼眶,她见过邱艳,邱艳对沈芸诺的照顾不比亲娘少,而她的亲娘,为着眼前的利益宁肯不要这个女儿,手缓缓的摸向肚子,如果,有一个儿子她就不会觉得落寞了。

    上山的路人走得少了,旁边蔓延出来的杂草盖住了路,韩梅走在前边,沈芸诺拿着棍子走在后边,甚少人上山,山里的菌子比那边稍多,韩梅见她又挖菌子,心下疑惑,今早给小木装了一盘子菌子,小山小金吃得津津有味,她却不怎么喜欢,觉得太寡淡了,不过见沈芸诺眼中只有菌子,她也跟着挖了不少,不一会儿,听着背后传来脚步声,沈芸诺转过头,见是周菊,提着篮子,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泪痕,沈芸诺猜想她肯定是和李氏起争执了,叹气道,“怎么想着来山里了?”

    周菊低垂着头,言简意赅将和李氏的话说了,“女儿终究比不得儿子牢靠,我现在也是明白了,她想和我断绝关系就由着她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我和俊哥过日子没什么不好。”

    韩梅在边上听着,心里不以为然,她生了三个儿子还是觉得娘家最重要,不过看周菊神色,她不便说什么,沈芸诺摘了不少菌子,下山的时候安慰周菊,“算了,你想开些,四弟是个好的,不会辜负你就是了。”

    周菊没吭声,顾左而言它道,“三嫂,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知道我为什么答应我娘吗?真正的亲人不会让对方为难,小洛舅舅从来没有让你为难过,小洛舅母也是,与其靠利用维护一段自相情愿的亲情,不如自己看清楚了。”她答应李氏还是在昨晚,裴俊和她说了那番话,谁家都会有磕磕绊绊,然而大事儿上谁都不会给谁难堪,这才是真正的亲人,李氏这几日做的,和宋氏这个婆婆没多少区别,与其被纠缠不如早点认清现状,裴俊说得对,他们年轻,不用靠别人,真遇着事儿了,靠裴家的人就够了。

    韩梅在旁边若有所思,并未插话说什么,她娘家不是像李氏那样子的人,她爹娘不认她完全是因为她哥受伤的缘故,心里对她这个女儿还是好的,哪怕她不想去猜测,如果当初她知道了做豆腐的法子没有主动像她娘坦诚之后她娘会不会找上门来。

    下山,沈芸诺回去了,经过裴家院子里边又传来吵闹声,是裴老头,怒骂着什么,旁边没有人插话,韩梅走进去,小山小金扑了过来,指着东屋道,“爷骂二叔,好恐怖。”

    韩梅大致猜着是什么事儿了,今日一家人出门肯定是给裴秀相看人去了,裴秀的庚帖在裴万手里,裴老头骂的肯定是这个了,进屋,屋子里比早上更乱了,韩梅冷眼看着裴老头,“爹,二弟的伤还有好,您如果骂他骂得狠了,之后出了事儿,我和小山爹可就什么都不管了。”

    一句话,让裴老头乖乖闭了嘴,若裴万因着他的怒骂而有个闪失,里正一定不会让他们住在村子里了,一双眼气得充满了血丝,朝韩梅道,“你劝劝他,秀秀的亲事我和你娘已经答应了,把秀秀的庚帖拿出来,秀秀年纪不小了,和对方商量了秋上成亲,拖着不是法子。”明明是劝人的话,裴老头说得一点不客气,韩梅面色不动,上前收拾了裴万早上吃剩下的饭菜,温和道,“我现在回屋做饭了,二弟可有想吃的饭菜?”

    该说的道理,裴勇和裴俊都和裴万说过了,人好好活着,几个兄弟不会不管他死活,韩梅对裴万也是怜悯的多,左右担子不只是落在他们头上,韩梅觉得没什么不好。

    裴万客气道,“大嫂看着弄就是了。”不得不承认患难见真情,他腿伤了,三个兄弟对他十分好,裴征虽然甚少来看他,裴俊说家里的肉都是裴征给的,每天几根骨头,一块肉,变着花样来。

    裴老头火气发不出来,转过身大步离开,没留意脚下的路,脚一崴,撞到门上,气得他重重踢了几下脚才解气的离开,韩梅张了张嘴,“二弟,你如今好好养着身子,至于其他事儿,问问小妹吧,她是爹娘的女儿,真要被她们卖了,咱也无话可说。”韩梅从来都是自私的,说这话也自私,不过是真的为裴万考虑,裴老头和宋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不准她前脚走了,裴老头真偷偷对裴万做什么她都不知道。

    人发起疯来拦都拦不住,而且看裴秀的性子,不见得就变好了。

    裴万闭着眼,沉默不言。

    韩梅走到门口了,才听裴万道,“在桌子下边的地里,你交给爹娘吧,等我脚好了,就去请里正分家,告诉秀秀,二哥能做的都做了,之后就看她自己了。”说完,韩梅见着有晶莹从裴万眼角滑落,心沉得厉害。

    中午给裴万送饭菜来,桌子下边地坑坑洼洼,翻新的泥土也没埋回去,看来是裴老头和庚帖拿走了,裴万闭着眼,小栓守在旁边,见韩梅,规规矩矩的坐下,“大伯母,小姑和爹吵架,被关起来了。”

    裴秀见过对方,容貌比李林好,就是家境不富裕,她一点不想在裴家待着了,整日忙不完的活,还要忍受宋氏的辱骂,对这桩亲事她心里是满意的,裴老头说裴万不肯给庚帖她为此还岁骂了两句,然而,裴万真的把庚帖给裴老头了,她心里才不安起来,尤其是裴万让韩梅转达的话,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裴老头给她定的这户人家,家里三个儿子,大的已经成亲了还没有孩子,三弟还有过两年才说亲,她嫁过去如果早日生下孙子她就是一家人的功臣,然而,她心里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说不上来,因此才开口问了裴老头两句,不想裴老头反应过激骂起她来,裴秀说什么都不肯嫁了,裴老头竟然把她锁在屋子里,心里恐慌无线增大,裴老头果真是不安好心,她心里害怕起来。

    韩梅摸摸他的头,看向床上的裴万,他是不想管裴秀了吧,放下碗筷,闻着屋子里的味道皱了皱眉,因着裴万吃喝拉撒都是屋里,又不开着窗户,难免屋子里的味儿重,她走到窗户边,将前后的窗户都打开,拉着小栓出门说话,等裴万吃完了饭她再把碗筷拿回去。

    裴老头不在家,宋氏低着头碎碎念念着什么,小栓将裴老头和裴秀吵架的内容说了,还说裴老头动手打人了,韩梅觉得哪儿不对劲,对方不是有钱人钱甚至连裴家都比不上,为何裴老头态度如此坚决,朝小栓道,“下回听着动静你跑远一点,别让你爷打着你了,真要是害怕就来大伯母家里。”对小栓她心里是真的同情,爹卧病在床,娘改嫁了,长大了,要找媳妇都难。

    小栓重重点着头,一旁的宋氏念叨得差不多了,抬起头,见韩梅和小栓说话,心下不喜,“小栓,说什么呢,过来,别和那些好心肠的一起。”宋氏眼中,几个儿媳妇都不是好的,韩梅隔天给裴万送肉从没提起过她,心里难免抱怨,至于沈芸诺和周菊更不用说了,刚开始还能吃两块豆腐,李氏来了,站在院子里就大骂,她骂了一辈子人,哪是李氏得手下败将,然而家里事情多,还有田地的事儿,她忙下来整天累得半死不活哪有空闲应付那种老女人。

    韩梅神色不变,去外边转了圈,估摸着裴万吃得差不多了,才折身回去,收拾碗筷,裴万叫住她,“大嫂,咱爹的性子这门亲事只怕有猫腻,你和大哥三弟四弟说,叫他们小心点。”

    对方没有钱财,裴老头却坚持得很,比起前边的夏家和李家,差距太大了,裴万受了伤,脑子没糊涂,这些日子,裴老头种种行为都反常得很,他不想身边的人落了他算计。

    韩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提醒他好生照顾身子,转身回去了,路上却想着裴老头心里头打什么主意,连裴万都留意到裴老头不对劲了,何况是她?

    下午,李氏就带着周菊兄嫂过来了,成亲以来,周菊兄嫂还是第一次过来,见有院子有屋子,又得知周菊挣了钱心下难免羡慕,周菊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为了豆腐的法子李氏真的是迫不及待,周菊苦涩的笑了笑,将对李氏说的一番话重复了一遍。

    她挣了钱对李氏老两口算好了,几个侄子的也没落下,奈何还是落得里外不是人,“你们怕是想好了,有我这个女儿不多,没我不少,以后朕遇着事儿了,桥归桥路归路,爹娘生养我的恩情我还了,如果点头我就教你们,不点头的话之后该我孝顺娘的我还孝顺。”

    周菊嫂子不是个笨的,既想拿到法子,周菊这条线也不想断了,毕竟,周菊三嫂的哥哥也是县衙的人,话说得委婉,“妹子说的什么话,也是家里困难了没法子才想着找个挣钱的路子,你和妹夫有,自然要帮衬我们一把,断了关系,说得多难听。”

    周菊油盐不进,听着院子外传来沈芸诺的声音,知道是她们来了,走出去,打开了门,嘲讽道,“劳烦三哥三嫂走一遭了,听我嫂子的意思像是不乐意,他们也是为着我着想的,既然舍不得我为难,周家就不卖豆腐了。”

    语声一落,旁边的李氏狠狠瞪了周菊嫂子一眼,对方心知说错了话,一脸讪讪,李氏上前一步走了出来,看不只沈芸诺在,还有村子里的几个人,恨周菊不给他们留面子,“不过是小事儿,怎么把大家都叫来了?”

    中午回家的时候周菊和她说了这话,下午裴征要来这边砍竹子,两人就一起来了,盯着周家的人进了院子,沈芸诺才去竹林叫裴征,叫上村子里的大生和以及裴年媳妇罗春苗,算是做个见证。

    沈芸诺温和一笑,“可不是小事儿,为了钱逼女儿交出法子,这种事儿咱村子里的人也甚少见了,婶子可要想清楚了,天下没有后悔药卖。”看周菊的意思是对周家人寒心了。

    李氏脸上的笑意僵掉,缓了缓,没想着沈芸诺先发制人,明明是周菊提出来的,眼下倒成他们的不是了,周老头没有多少耐性,不耐烦道,“不认就不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和你娘难不成还靠着你养老,我们只想知道怎么做豆腐。”家里会做豆腐,不怕挣不了钱,之后谁乐意来这边?

    周菊嘴角掀起讥诮的弧度,一一扫过院子里在场的周家人,最后视线停在李氏身上,拉着她进了屋子,很快,李氏就推开门走了出来,面上难掩喜色,周菊将一个包袱递给她,“如愿了就走吧,以后别来了。”

    明显是撵人了,李氏不和她计较,抓着包袱,打开看了看,发现什么都没有,来的时候裴俊还让周菊给她做身衣衫来着,当下面露不愉,周菊冷冷道,“难不成还要我孝顺你们?”

    李氏瞪她一眼,不用看周菊的脸色,丝毫不给她面子,“不过是生不出蛋的鸡罢了,嘚瑟什么,老大,我们走。”

    沈芸诺看周菊身子摇摇晃晃,忙上前扶住她,劝道,“何苦,别太计较了,大夫说了你身子没问题,说不定过些时候就有身子了,你别往心里去。”知道自己一番话对她用处不大,待周家人走后,裴征和大生他们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沈芸诺安慰周菊道,“时间对我们女子总是要困难些,只要四弟心意不变,你们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才是正经。”再疼爱自己的爹娘都不可能照顾自己一辈子,就像她娘一样,那般温婉善良的女子,早早就没了命,一辈子很长,那些黑暗的日子总会过去,应付了一个困难总还会遇着下一个,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和沈聪活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傍晚,裴俊从外边回来得知李氏走了,没有多说,劝周菊道,“就是没有儿子我也不会生出其他心思的,阿菊,你放心吧。”他想过了,裴万的身子骨不好,大不了抱养小栓,小栓有了手艺不少,裴万生活起居也有人照顾,他和周菊多存些钱,年纪大了就买半亩菜地,不缺粮食不缺菜,家里有点小钱,日子也不会差。

    周菊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沈芸诺退出去让他们说话,去找裴征了,说起这事儿还感慨不已,裴征没那么多感触,抓着沈芸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只羡慕四弟和四弟妹挣了钱,谁会想着家里的不容易?咱家如今日子太平了,你和三哥小时候受了多少苦谁会整日挂在嘴边?就是咱知县大人,整日都愁眉不展的,是人都有烦心事,看开了就好。”

    沈芸诺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哥说知县大人也想请你去县衙当值来着,你怎么拒绝了?”这话还是沈聪无意间说起的,沈芸诺早就想问了,稍微打岔就忘记了,方才又想起来。

    裴征笑意渐暖,“我在家守着你。”沈聪从小就在镇上摸爬滚打,身边没有一大帮子亲戚,他不同,去了县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来了,不是要帮忙就是要他给口饭吃,进进出出,家里不安生,而且,沈芸诺胆子小,他不在家,那些人上门沈芸诺哪应付得开,现在这样平平淡淡过日子他很满足了。

    沈芸诺不自主的笑了,靠近了,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裴征,良久,笑道,“我也不想你去县衙。”

    “我知道,走吧,回去了。”

    天边娇艳艳的夕阳暖暖的投射出温暖的光,将并肩而立的身影渐渐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