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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芸诺揉揉眼,眼里恢复了清明,敲门声急促了,她也下地穿好鞋,站在窗户边往外看,见是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她眼里些许诧异,又见对方侧着头,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心下不喜,神色淡淡地掩上了窗户,心里却存着疑惑,看那人好像不是村子里的,裴征怎么会和那人打交道。

    李林的视线紧紧盯着窗户边的身形,果真,能生出那般精致可爱的孩子,亲娘的容貌会差到哪儿去,看沈芸诺掩上了窗户,心下难免失落,伸长了脖子,等着沈芸诺出来。

    裴征黑着脸,声音也陡然一沉,“你来什么事儿?”不是他打断,沈芸诺还会睡会儿,当下,口气十分不好。

    不见人从屋子出来,李林脸上尽显遗憾,听着声回过神,才看裴征一脸阴翳的望着自己,心下一颤,支支吾吾道,“听裴叔说喊你们过去吃饭,日头大了,想着离得近,过来讨口水喝。”裴万不给他面子,早早的拉着他下田不说,中午也让刘花儿送饭菜来,在田埂上吃饭,吃了接着干活,李家田地多,也不是这般劳碌的做法。

    嘴里说着话,眼神忍不住四下打量起来,啪的声,裴征关上了门,“家里没烧水,还是回村子里让娘烧吧。”身为男子,哪会不明白李林眼里的光,他眼里,李林和自己没任何关系,可不会像对冯二那般留些脸面。

    李林双手拍着门,听里边传来娇滴滴的询问声,“小洛爹,谁啊。”顿时,李林只感觉自己浑身僵硬,从脚底涌上一阵酥麻,他死去的那个媳妇脸大肩宽,浑身上下全是肉,生了孩子整个人更是胖了一圈,他喜欢裴秀也是听说裴秀长得好看,是兴水村出了名的美人,见过裴秀后他也一直这么想的,才会耐着性子跟着裴万干活,昨天见过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他心里才起了心思,裴秀没则没兮,身子却是弱了,又没经历过人事,床第间只怕没多少乐趣,他喜欢被人开过苞的。

    没想着,裴征媳妇真的美得没话说,刚才一瞥,好似水面上的光,潋滟得叫人不敢直视,咽了咽口水,手重重拍着门,“三嫂是我,李林,过些日子我就和秀秀定亲了。”

    沈芸诺听着不喜,看裴征冷着脸,估计发现李林看她了,伸手扯了扯他袖子,放软了声音,“我也不知道是不认识的,爹怎么给秀秀找了这种人家?”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和裴征站在一起,矮了差不多一个头,身高怕是和裴秀差不多,怎么看都没法和夏庆丰比。

    听她娇声细语,裴征面色稍微软和些,“还不是看家里有几分田地,爹心里是愈发糊涂了。”听着传来敲门声,裴征恨不能拿扫帚把人撵走了,反手握着沈芸诺,“咱别出去了,等人走了再说。”

    否则,他怕自己管不住对李林动手。

    沈芸诺点头,替他理了理压褶皱的衣衫,“后院移栽的菜苗你去看看是不是挨得太紧了。”种菜,一株一株之间要隔开些距离,她和邱艳弄的时候看院子里的菜苗多,不栽也是浪费,两人就移栽得紧了,看他紧抿着唇不欢喜,又不能出门,这才想着给他找点事情做。

    一听这话,裴征脸色更好了,“行,我去看看,你去不去?”就在后院几步路的事儿,沈芸诺点了点头,和裴征一起,晌午后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绿油油的菜苗焉哒哒的,不如早上有朝气。

    “是有些密集了,不碍事,过些日子,搭架子的时候多费点心思就是了。”听着屋外传来说话声,裴征也没理会,过了会,听着人敲门,裴征心下不耐,打开门,见是刀疤,一怔,看李林踉跄着脚步走了,刀疤侧过身,解释道,“问嫂子拿水喝听着院子有动静下来看看,他就自己走了。”裴征在家都不给他开门,想来不是什么亲戚。

    刀疤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脸上的疤痕叫人退避三舍,不怪李林吓着了,“若非小洛娘在家,我早就动手了,算了,不说他,听着声音又砍树了?我拿上刀立马上去。”

    刀疤点了点头,看沈芸诺出来,咧了咧嘴角,“阿诺妹子好。”

    “刀大哥来了,等会,我们你们一起。”时辰还早着,她去山里挖些野菜回来晚上炒,人多,需要的菜也多,想着,提着大些的篮子,和裴征他们一起去了山里,经过院子,叫了声嫂子,邱艳从屋里出来,手里也提着篮子,“我还说叫你和我去山里挖野菜的,来得正好。”转身问大丫是跟着一起还是刘在家,大丫摸了摸刚梳理好的双丫髻,沈芸诺反应过来,笑着道,“你娘给你梳的发髻,真好看,发髻上的绢花也好看。”绢花是她送大丫的,还是头一回戴,难怪大丫欢喜得不得了。

    刀疤听着二人对话一怔,张了张嘴,附和道,“好看。”

    大丫满心欢喜,邱艳替她顺了顺发髻,温和道,“好了,提着你的小竹篮,和娘一起去吧。”小洛念书有个竹篮子装书和笔墨,大丫喜欢,沈聪在镇上给她买了个更小的她提着倒也合适。

    大丫欢喜的提着篮子出来,小手牵起邱艳,到刀疤身边了,伸出手要刀疤背,邱艳叹口气,“大丫,你都四岁了,自己走路。”还没说完,刀疤已经弯腰背起了大丫,冲邱艳道,“嫂子,没事儿的,我力气大,大丫六岁我也背得动。”

    七岁不同席,年纪大了就要避讳了,因而话到了嘴边才改成了六岁。大丫双手趴在刀疤肩头,嘴角噙着笑,邱艳和沈芸诺道,“你哥常说看着大丫像极了你小时候,我这么看着也觉得像。”

    沈聪走的一年多,大丫身子反反复复的生病,瘦弱了不少,如今倒是好多了,白白嫩嫩的,不由得想起她刚认识沈聪那会,沈聪还没现在这么黑,后来,越来越黑了,刚回来那晚上,还把大丫吓得哭了起来,没认出是她爹。

    裴征听着这话也多看了大丫两眼,“确实像阿诺,以后长大了也是有福气的。”说得一本正经,邱艳看沈芸诺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想着妹夫也是个厚脸皮,夸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的。

    女子,再大的福气不过是嫁个如意郎君,家和万事兴,那才叫福气。

    裴征说这话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沈聪对沈芸诺不要命的好,搁裴家,没有的事儿,那种感情叫他动容,怎样的情分才会愿意为了妹妹一去那种地方就是多年,他比不过裴征,想着有朝一日,裴娟或裴秀出事了,小麻烦可以帮衬,大麻烦还是有待商榷的,终究,他还是个自私的人。

    到屋后,刀疤将大丫放下,裴征叮嘱了沈芸诺两句,跟着刀疤走了,砍下来的树,整理好了抬进院子堆着,之后有用得着得地方,走了两步,刀疤回头看不见三人身影了才淡淡的瞥了眼裴征,手重重落在他肩头,“我就喜欢你这种不要脸的性子,和当年的葱子有得一拼。”

    话说得莫名,裴征不解,抬起头,刀疤已经招呼着其他人起床动工了。

    沈芸诺绕到去年生菌子的地方看了看,干瘪瘪的,丝毫不见菌子的踪影,心下失望,和邱艳挖了不少野菜,其中,一块小角的长满了香椿,去年她不记得有没有,中间一株四人高的香椿,旁边零零散散有许多,没有膝盖高,邱艳闻不惯这个味儿,看沈芸诺手指掐着尖儿,掐下来一小点,她疑惑,“晚上人多,这么个掐法,得掐到什么时候?”

    “味道大,可以和蛋一起炒,香得很,嫂子闻闻喜欢不?”抬眸,看她捂着鼻子,沈芸诺明白她不喜这个味道,“嫂子去旁边挖野菜,我把这些掐了就过来,看着多,光是嫩的才行。”她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不过炒蛋还是能接受的,琢磨着,晚上炒个香椿鸡蛋,蒸一笼馍馍和糯米肉丸,再炒两个野菜,估计差不多了。

    邱艳敛了敛心神,一会儿后,还是觉得味道有些闷,不再勉强自己,“行,我就在前边挖野菜,有事叫一声。”大丫跟着邱艳,摘了不知名的野花,扒光了叶子,装在篮子里,不亦乐乎。

    沈芸诺看差不多了,转而帮着邱艳挖野菜,山林便是这点好,光不刺眼,而且阴凉潮湿,长了许多野菜,加之村子里的人从那边开了条上山的路,这边更没人了,后山这片野菜就够她们吃了。

    “去年你晒干的野菜我觉得好吃,我也晒了些,回去你帮我看看法子对了没。”冬天家家户户都没蔬菜吃,沈芸诺的法子能把菜保留到冬天,那会吃,嘴里也感觉有味,去年过年送了些给她爹,她爹也喜欢。

    沈芸诺今年还没开始弄,听着邱艳的话也寻思着,趁着田野里的野菜多,可以多挖些回来煮了晒了,点头道,“好,待会我帮你看看。”两人速度不紧不慢,篮子装满了才往山下走,大丫提着小篮子,里边装满了花儿,沈芸诺替她正了正发髻上的绢花,和一边的邱艳道,“咱大丫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胚子,小时候就知道爱美了。”

    邱艳失笑,“像你的话自然是不差的,走吧,咱回去了,再过会儿,妹夫去接小洛,我得和他说声买些肉回来才是。”

    “不用,我和他说过了,他记着呢。”沈聪对一帮兄弟最是慷慨,在他眼里,和亲兄弟没什么两样,出生入死有了过命的交情,自然希望好好招待他们,说着话,沈芸诺邱艳下了山,几颗树全部砍完了,大家正剃着枝桠,见沈芸诺,指着远处的村落道,“有人找裴三兄弟,裴三回去了,说他待会直接接小洛去。”

    刀疤直起身子,粗犷的脸上尽是温和,“嫂子,葱子选的这块地好,我和兄弟们寻思着,也在这边搭个茅草屋,夏天的时候过来乘凉,你们觉得如何?”刀疤家里的老娘前些年病重死了,家里的地被亲戚占了,年纪大了也没娶媳妇,或许没那个心思了,下边一帮兄弟跟着他,日子一起过也算不错。

    邱艳眸子含笑,“也好,这边环境好,离山里近,有家人的也可以搬过来,以后老了,大家一起有个伴。”刀疤和沈聪称兄道弟,对邱艳照拂多,邱艳想着,大家搬来这边,热闹不说,真年纪大了,也不觉得孤单。

    几人笑起来,都拍手叫好,沈芸诺眸光转动,也赞同这个主意好。

    李杉家里有媳妇,分了家,爹娘跟着兄嫂过,知道邱艳和沈芸诺是好相处的性子,搬来这边,他媳妇也不用整日为着他担心受怕,彼时不过只是个心思,如今却是打定主意要搬过来了,附和道,“刀疤大哥,等聪子哥回来我们再商量商量,现成的木材,抱去晒着,不用等到秋天咱就能起屋子。”

    看他心急,刀疤一手甩了过去,打得李杉肩头发软,腿也弯曲了下。

    “不着急,兄弟多着,问过后再说,我是要搬过来的,你们拖家带口的回家问问,户籍的事儿还要请里正出面,最近一段时间安分点,别闹事,里正那边才好说话,明白吗?”刀疤语气重,心里还是为他们考虑得多。

    李杉重重点了点头,拉开放在肩头的手,耸了耸肩膀,“赌场那边知道规矩,没我们多少事儿,至于跑印子钱的,最近我们就不去了,让其他人帮着些就是了。”

    刀疤满意一笑,拿起刀,围着屋子左右走了两圈,“聪子的屋子好,你们看看喜欢哪块地,自己心里有个数,我呢一个人,屋子修在下边,聪子打开院子的门就能见着我,如何?”

    邱艳笑笑,“你们先看着,我和阿诺回去准备晚饭了,待会大丫爹回来,你们找他说说。”赌场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多,沈聪不在那边做了,刀疤管着,不会出什么乱子。

    “好。”刀疤叫住沈芸诺,“阿诺妹子,你家菜地在哪儿,我们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帮忙去。”

    沈芸诺想说不用了,邱艳扯了扯她衣衫,“难得他们有空,把山地的位子和他们说了,顺便挖土,过些天你和小洛爹种玉米就成了。”一帮人都是吃苦日子长大了,干活快。

    沈芸诺不好意思的说了,心里过意不去,问邱艳给他们装点东西不,邱艳好笑,“不碍事的,他们不会计较,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刚开始我也不习惯,后来看你哥交代他们干这干那,我也就习惯了。”

    沈芸诺不再多问,做好了馍,把野菜洗出来,沈芸诺切了香椿打了八个鸡蛋下去搅拌,还是觉得蛋少了,回屋拿了三个,弄好了,等裴征买肉回来,不想,李杉先回来了,沈芸诺微微吃惊,以为没找到她说的地,可是看李杉,不像没找着地的,“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李杉抬起头,抿着唇,不好意思道,“我挑着粪水去菜地,你家菜地规整干净,一眼就认出来了,谁知有位老妇人在里边摘菜,转头就劈脸一顿骂,我不怕冲撞了你家亲戚,因而回来问问。”

    沈芸诺拧眉,细问两句,心下明了,宋氏趁着她不注意去菜地摘她的菜,被李杉抓着现行了,先发制人,如今她便是去,宋氏估计早就走了而且也不会承认了,叹气道,“是我的不是,那是小洛他奶,菜地就在我们菜地的边上,估计是走错地了。”

    李杉瞠目结舌,想说旁边那地的杂草深得很,中间又用石子挡着,怎么会走错了,张张嘴,迟疑得点了点头,“行,那我再去。”沈聪家里没有锄头,裴征家也只有两把,刀疤说去村子里借,借不借得着不好说,因而他才选择挑粪水浇菜地,没想着招来无缘无故的一顿骂,想着,转身又走了出去。

    沈芸诺和邱艳说起,“他奶也不觉得丢脸,自家菜地草都比菜好也每个人管,帮大嫂看孩子却是不遗余力。”想着刘花儿的性子,沈芸诺无奈地摇摇头,有的人真是躲都躲不掉。

    邱艳从来没与人红过脸,温声道,“算了,家里有菜吃,我看你婆婆被你大嫂利用了,之后有撕破脸的时候,幸亏你们搬出来了,不然,耳根子都没法清净。”

    沈芸诺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不喜宋氏的做法,追出去,叫住李杉,和他说了两句,这次不和宋氏计较,还有下次,下下次,总该要她自己没脸。

    李杉听了,将前后事一联想就清楚了,婆媳关系貌似都不太好,想着泼辣如自家媳妇拿自己娘也没法子,点了点头,笑着应下。

    故而,就有村子里的人看见一个汉子挑着桶,边走边喊,“裴三家菜地的菜被人偷了,大家可要小心自家的,家家户户种点菜不容易,菜没了是小事,如果地里的粮食被偷了就惨了,大家小心些啊。”

    他也不说是谁,说完了,去菜地做自己的事儿了。

    不过最后一句话可是说到大家心坎上了,地里的麦子收了,家家户户半大的小孩提着篮子捡麦穗,总有些顺手牵羊的,村子里时常有小偷小盗的情形,跑到人地里偷的还是少见,不一会儿,裴征菜地遭了小偷的事儿就传开了。

    宋氏听说后,只觉得浑身僵硬,还不能表现得太过了被春花看出破绽来,碎骂道,“就那块地,谁看得上,芝麻大点事儿就闹得全村皆知,我看她没安好心。”抬眸盯着春花,见她盯着自己的目光耐人寻味,宋氏拍了拍衣袖,心虚的骂道,“看什么看?没看我忙着,村里不安静就是因为你这长舌妇,没事别来我家,走。”

    春花总感觉宋氏不对劲,听宋氏骂她也没细想,黑眸一转,回骂道,“不要脸的,什么你家,你分家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人裴大和韩梅的家,厚脸皮……”

    话没说完,看宋氏抓起旁边的扫帚,春花哪站得住,跳脚的往外边跑,跑远了嘴里还和宋氏骂个不停,一人站在院门口双手叉腰,一人站在不远处的路上,遥遥对骂,互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