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20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7.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如果打算去爱一个人, 你要想清楚, 是否愿意为了他,放弃心灵的自由,心甘情愿的从此有了羁绊。

    ——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

    就在这一天, 三个小时前, 陈雨菲手里捧着奶奶烤的红薯,边啃边走在上学的路上。红薯有点烫,她吃得很慢,没注意脚下,撞到一个大人,红薯掉在地上。

    那个精瘦的秃头男子帮她去捡, 然后凑在她耳边说了声:“有人在街心公园西门的洗手间里等你。”说完他就走了。

    陈雨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站在这条被寒风吹落无数叶子的路上,左右望了好几遍, 都不见那个男人的踪迹。妈妈跑掉的这半年,有三拨人去过奶奶家找她, 每次都问她,你妈妈呢?奶奶私下告诫过, 说这些人都是警察, 要是你妈妈回来看你,或者打电话了, 你不要跟他们说实话。

    她把红薯收进书包, 捧着肚子装内急, 朝街心公园的西门飞奔而去。

    公共洗手间有五个隔间。陈雨菲从第一间的门开始敲, 敲一声唤一句“妈妈”,敲到第三间,最里头的门闩传来声响,她转头去看,手还停在半空。那女人戴宽檐的黑色鸭舌帽,脸被大口罩盖住,穿灰不拉几的羽绒服和肥裤子,裤子上起了好多的球。

    陈雨菲心中略有失望,她的妈妈才不会打扮得这么难看,像和奶奶逛菜市场里遇见的卖菜大婶。可那声很轻的“雨菲”传来,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哭着跑去女人怀里,扯下她的口罩,那是同样一张哭脸。

    她像不认识自己妈似的,盯着看。

    麦子把怀里的女孩搂紧一分钟,便推开她。“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想起包里的红薯,陈雨菲赶紧拿出来,“妈妈,你吃过了没有?”她掰一块要送进麦子嘴巴。

    麦子摇摇头:“妈妈吃过了。你奶奶对你好不好?”

    陈雨菲头垂着,敷衍地点点头:“只有司芃阿姨对我好。”

    “司芃阿姨,咖啡馆那个?你跟她很熟?”

    “我的学费都是她帮我交的。”

    “哼,”麦子把沾在陈雨菲外套上的红薯屑拍掉,“你爸爸养她那么多年,给你交点学费不算什么。”

    陈雨菲不满她妈妈提起司芃的口吻,撅着嘴巴说:“她还给你钱了呢。”

    麦子听了不作声。陈雨菲接着说:“她还说让我好好念书,她要带我去新加坡。”

    “带你去新加坡?”

    “嗯,她交了个很有钱的男朋友,男朋友想带她走,她想带我走,够意思吧。”

    麦子看一眼手机,她没时间和陈雨菲东拉西扯了:“你有司芃的手机号码没?”

    “她新的号码,我没有,但是我知道怎么找到她。”

    “好,雨菲,你听着,妈妈要见司芃一面,但是你知道,妈妈不能在人很多的地方露面,你跟她说,去定安村B区,那边有个废弃的玩具厂,我在那里等她。”

    “妈妈,你很急吗?我还要去上学呢。”

    “上学没这件事重要。灵芝区这边,很多人都认识妈妈,妈妈不能呆很久,你快点去找她。”

    见妈妈的神情凝重,陈雨菲重重地点头:“你放心我好了,我马上就去。”她背起书包就跑,到门口又折回来,把红薯塞到麦子手上:“这个红薯真的很好吃,你快吃吧。你瘦得我认不出来了。”

    走路没有搭车快,陈雨菲把身上的一毛硬币都掏出来,凑够一块钱,坐公交车去永安花园。她只来过这里一次,不太认路,转好几圈才找到孙莹莹家。盛姐开门后见到她:“雨菲,你怎么没去上学?”

    “盛姨,赶紧给司芃阿姨打个电话,我有事找她。”

    “你找我什么事?”陈雨菲往右一看,要找的人抱胸靠在门框上朝她笑。司芃一大早就过来看孙莹莹。

    “你在这里啊,”陈雨菲兴奋地跳过去拉她手,拉到一边说,“司芃阿姨,我今天见到我妈了。”

    “麦子?她回来了。”

    陈雨菲点头,把早上的事情都告诉司芃:“我妈想见你一面。”

    “在哪儿?”

    一张皱巴巴的纸从半大的掌心滚出来:“我怕跑忘了,写在纸上。”

    司芃打开一看,几个乱七八糟的大字——“梦耀玩具厂”,那个“耀”字真是够难看的。她摸摸陈雨菲的头:“雨菲啊,练练字吧,这样的字,去到新加坡,没有学校收的。”

    冬天天冷,早饭吃得晚,盛姐正在厨房烙鸡蛋饼。陈雨菲跑一路,闻着就饿,吃了好几张才肯去上学。等她背着书包走了,司芃进去和孙莹莹说两句话,然后出来换鞋:“我去见麦子一趟。”

    蔡昆跟在身后,她笑道:“见麦子你都不放心?”

    两人走去定安村,到约定好的地方,空无一人,只七八米远外有一台脏兮兮的面包车停在路边,看那土黄的容颜,应该是辆报废车。司芃说:“再等等吧,她现在是不太方便。”

    蔡昆踢着脚下的石子:“她找你做什么?”

    “不知道。”司芃耸耸肩,看眼前这片被拆成废墟的房子。房子拆了,树也砍倒了,阳光只露出一小半,彷佛灰蓝色的云中有只无形的手,拽住了它。天空景物单调,连只小麻雀的踪影都没有。

    身后一声闷哼,司芃回头便看见蔡昆躺在地上,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自己的后脑勺也挨了一棍。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直愣愣往一侧摔下,额头再撞到一块凸起的砖头上。

    蔡昆双膝跪着,手撑着要起来,有人往他头上再敲一棍,血瞬间就浇湿额前的沙砾和碎石。这人正是蔡成虎。等蔡昆晕过去了,他和麦子拖着司芃往路边那辆灰扑扑的面包车走。

    司芃还残留一丝意识,可她被这飞来的横祸给撞傻了:麦子怎么会为蔡成虎做事?还是反过来,蔡成虎为麦子做事?

    她没有力气挣扎,然后便听到陈雨菲带着哭腔的喊叫:“妈妈,你在做什么?”

    这个小姑娘本是要去上学,可对妈妈还留恋不舍,想和她再多呆一会,想要她对司芃说话客气点,于是也走过来,没想见到血淋淋的这幕。

    蔡成虎叱道:“你他妈哪里冒出来的小屁孩?”他推开面包车门,把司芃扔在里头。为做这个案子,他特意去买了辆快报废的面包车,把后面的座椅全给撬了。他朝陈雨菲走过去,麦子拦住他:“是我女儿,她不会报警的。”

    “那就快走。”蔡成虎坐到驾驶位上,砰的一声,甩上车门。

    麦子站在车外,想过去摸摸那张惊恐的脸蛋,想告诉她,妈妈一定会把爸爸救出来,然后他们会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辈子。

    可这破碎的砖块沙砾堆满的几步路,仿佛千山万壑,怎么也迈不过去。她嘴唇上还裂开好几个口子,一张开嘴,就是皮肉分离的疼,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望向陈雨菲,眼神、嘴角、法令纹,脸上的一切全在不自知中调动,那神情太复杂了,想笑、想哭、想安抚、想抱歉,带着令人不安的脆弱、一意孤行的倔强、无可挽回的爱和深不见底的绝望。它们代替语言,全都浮在这张备受摧残的脸上。

    最后狠下心来,麦子冲陈雨菲嚷道:“快走,不要告诉任何人。”上车后,她也“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一秒也不停顿,拿出一副绳子,要来捆司芃的双手双脚。

    蔡成虎踩下油门,面包车从陈雨菲面前疾驰而过。不过两分钟时间,陈雨菲已流一脸的泪,她追着车子跑十来米。麦子抬起头,从关不严的窗缝里看出去,陈雨菲跑不动了,声嘶力竭地朝车子吼叫:“你们把司芃阿姨放下来!”

    只看一眼,她就低着头继续在司芃的手上绕绳子。怕绑得不够紧,用牙咬着结的一端,手拽着另一端,反着使劲。等绳子从嘴里调出来,她才反应过来陈雨菲后面还说了话,那是:“妈妈,你快逃啊,我会报警的。”

    哭喊声很快就听不见了,麦子手上的麻绳却在抖。她索性扔在一边,靠着车门捧着凌乱的头发。侧躺在一边的司芃低声问:“你去找金莲了?”她愣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这两个女人,一个跟过陈龙,一个跟过陈北,当年肯定有交情。

    麦子看着她,冷冷说:“你别乱动,少受点罪。”她掏出手机对着司芃拍了张照片,然后打电话:“郭小姐,人我们已经抓到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等会我们直接就出海,……。什么?”她不耐烦,“那他什么时候到!”

    听到郭小姐三字,司芃有刹那的心如死灰。她垂下眼眸,片刻后翻身平躺在车内,被捆绑的双手置于小腹上。

    这车车况不行,平坦的马路上也开得颠簸。而蔡成虎那一棍子像是打碎了她的头骨,现在她的脑子就像是一堆碎片,在血海里晃。她以为后脑勺被人开瓢,就要死了。可稍稍移动这裂开的头颅,往那脏兮兮的车垫上瞅,只有鸡蛋大小的一片血痕。她反应过来,这是蹭上去的,不是直接从裂开的缝里流出来的。

    还好,应该死不了,司芃松了这口气,有点想哭。可蔡昆躺着的那片沙砾上是真的淌了那么多的血。他怎么办?

    挂断电话的麦子朝开车的蔡成虎说:“挑个没人的地方停下,等十分钟。”

    “做什么?”

    “陈洁让她二叔过来,说要在司芃身上取点东西。”

    “他妈的大小姐,事这么多,以为绑人是玩的啊,还等人!”

    “别说了,他已经到灵芝区了。反正钱少不了你的。”麦子联系了三个弟兄,只有一个人肯跟她做这杀人的买卖,现在正在夏阳坑的快艇上等着她。

    夏阳坑前面是海,后面是山,且这山伸出好长一段到海里,将这个坑给半包起来。

    要是在S市的东部,这儿能算个不错的山海景点,搞点旅游开发,一天上千的游客量不成问题。可它偏偏生在西部,投错了胎,十几年前就被污染的海水给侵占了。环境不够开放,海水自我清洁的速度,比不过持续涌入的污水和漂浮物。

    区政府把它列入环境治理的攻坚项目,说五年内要将其打造成休闲度假小镇,让灵芝区的人们不需在节假日车马劳顿地赶往东部。

    现在是五年计划的第二年,依然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公路,穿梭在山间,连接外界。

    地点选好了,就剩如何把司芃弄到那里去。郭嘉卉让她联系蔡成虎,说他有司芃的下落。麦子索性拉他入局。她一个中年女人,无论体力还是打斗的技巧,都比不上年轻的司芃。

    要是半年前的蔡成虎,未必肯跟陈龙的女人合作。但现在不同,他因为司芃得罪了凌彦齐,蔡西荣立刻就撤掉他的拆迁公司经理职位,流年不利又撞见自家老婆和蔡西荣的儿子勾搭在一起。儿子老子的仇,他都记着。有一天火气上来,就死揍那姘头一顿,被蔡西荣送进看守所,关了四个月,在里面可没少吃苦头。出来后老婆要和他离婚,因为他有家暴和入狱的前科,再加上蔡西荣父子对他的仇恨,孩子和房子全没他的份。

    定安村正在拆迁。他急匆匆从D市赶回来,本以为自己能在这场拆迁的盛宴里,赢得财富和地位,结果连根骨头都抢不到。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司芃。

    麦子出价很大方,说只要他协助她将司芃擒住,就给一百万。今非昔比,他也没必要和钱置气。

    麦子说完,从兜里抽出纸巾,轻轻盖在司芃被磕破的额头上,纯白的纸巾中央很快吸收一枚硬币大小的深红色血痕。她把纸巾拿走,司芃转头看她把染了血的纸巾叠起来,再多取几张纸包裹好。

    她无声地笑了,陈洁知道她活着还不逃,丧心病狂远超出她的想象。

    蔡成虎把车停在灵芝山下的钓鱼俱乐部,工作日的上午,这里非常的冷清。等几分钟,彭明辉开着他那辆新到手的卡宴过来了。麦子把车门开一条缝,把几张纸巾递出去。

    彭明辉打开看一眼,没错,是血迹,正想拿去交差,换几十万来花花,可眼神不受控制地往车厢里瞄,一眼便看见司芃被绑着躺在那里,目光呆滞望着车顶。他心里突然就不好受。

    “哎。”他想搭话,麦子冷冷瞥他一眼,把车门关上。

    彭明辉走到副驾驶位外面,问自己哥们:“你们要把小花弄去哪里?”

    蔡成虎朝他甩手:“关你屁事。”他踩下油门。彭明辉一急,顾不上交差的事情,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位上。蔡成虎要赶他下去,他说:“我和我侄女说几句,还不行吗?”

    蔡成虎懒得理他。车子接着上了路,没留意后面跟了一辆白色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