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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若看透了自己, 便不会再小看别人。?

    ——老舍骆驼祥子

    心慌是渐渐来的,因为老司机每次都有新玩法。只消和他过几招, 司芃便知道实战水平差太多。身体的反馈最为直接, 装也是越难越来。

    比如某个站着的姿势, 孙莹莹就曾说过——累。

    当时司芃不以为然:“那是你腿短。”人一双杏仁眼睁圆了, 生气了也可爱。她还不忘打击一句,“踮脚都不行, 估计得穿上八厘米的高跟鞋。”

    孙莹莹指着她说:“你腿长了不起啊,我祝你有天要扶墙走。”

    司芃正在翻一本烘焙杂志, 嗯嗯地点头:“那你慢慢等那天吧。”

    还真不要人慢慢等。嘴难得损一回, 报应来得好快。所以承认了也好, 以后不用在这件事上装胆子大见识多, 可以随时怂。

    可现在怂也没用, 人家已认定她玩得起放得开。

    等两人都累趴下, 凌彦齐的眼里全是意乱情迷:“你知道我多喜欢这样的你吗?就只是我的。”

    这还是司芃第一次听到凌彦齐说喜欢她。好在事后一张绯红的脸,也瞧不出异样。她怔怔望着他:“喜欢什么?和我上床?”

    “不行吗?”凌彦齐的下巴在她脸颊上磨蹭,声音越来越低, “但不止这个, 还喜欢你看人的样子, 冲咖啡的样子, 抽烟的样子,”他的手一点点往下, 到锁骨, 到胸前, 到小腹。这副纤细洁白的胴体上,全是他们欢/爱过后的印记,“你哪儿哪儿,我都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不在乎我的样子。”

    司芃都听呆了,只能痴痴地看着凌彦齐。凌彦齐侧身睡她右边,手肘撑在耳后,还在冲她笑:“你怎么啦,呆了。”

    “你哪儿学来的,这么会哄人。”

    “这还用学吗?我口才很好的,就看愿不愿意说了。”

    “也是,那回在咖啡店,尹芯都被你的话给气哭了。”

    “都过去多久了,你还为她打抱不平?”

    司芃白他一眼,他伸手把人搂进怀里,“我以后再也不招惹了,OK?”

    话停了,外间噼噼啪啪的雨声就清晰了。司芃心想,这雨下得也是没完没了。她要起身。凌彦齐双腿缠着她不放:“起来做什么?”

    “你饿不?我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凌彦齐起身去衣帽间,拿了条黑色平角裤穿:“我去吧,你歇会。”

    她懒洋洋地说:“你会弄吃的?”她想想,“冰箱里应该没剩什么东西。面包和酸奶,我都给姑婆带过去了。你找找吧,看橱柜上面有没有方便面。”

    方便面总会泡吧,司芃闭上眼。她确实累了。从中午想着要把卢奶奶送走到这会,风里来雨里走,搬砖、搬花盆,干得全是重体力活。一口气未歇,还被人虐待一个小时。

    从来都是她给他煮咖啡、做甜点,做早餐,今天吃他一顿方便面,一点也不过分。

    等凌彦齐端两碗面上去,司芃横趴在床上睡着了,没穿衣服没盖被子,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的膝盖弯着压在枕头上。他拍她屁股,人迷迷糊糊抬头:“干嘛?”

    “吃面了。”不是非要打扰她睡觉,而是厨房里就剩这两包面。现在不吃,等会就只能吃冷掉的面。

    司芃下床。她的衣服都在走廊那端的房间里,她懒得去拿,于是捡起凌彦齐之前扔在地上的浴袍穿上。

    走过来一看床尾凳上摆着的面,“哟”一声,“你还会煎鸡蛋?”

    “这很难吗?我也是十来岁就被迫去参加野外夏令营的人。”

    “那不得累死你。”

    “我这人天生命好。往山里去,暴雨连下四五天,到处都是泥石流,负重拉练,想都别想,只能在操场上打篮球。要出海开帆船,海面风浪太高,只能去就近的海岛休整。海岛上设施简陋,只能玩扑克度日。”

    司芃一听,多少年前的事了,偷这么点懒,都能开心成这样。

    她端起汤碗,一屁股坐在长凳上,腿也交叉盘起来。凌彦齐拿脚踢她:“注意姿势。”

    “什么姿势?”就是盘个腿而已。这浴袍对她来说相当宽松,可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什么姿势。”

    凌彦齐低头看自己:“我有穿衣服。”

    “那我穿得比你多。”

    不说了,越说越饿。司芃拿筷子夹面,好烂,都夹不起来,往嘴里一送,入口即化。还不如别偷懒,自己下去拿开水泡。

    那边凌彦齐也开吃,吃一口就说:“怎么能烂成这样?”

    司芃闷笑,知道自己水平差吧。还好意思提野外夏令营,那都是有一天没一天混过去的。“算了,没那么多讲究。自己煮的,说什么也要吃下去。”

    凌彦齐见司芃捧着碗大口地吃,也不嫌弃。本来他是属于君子远厨疱的那一类,这一刻也觉得开心:“那以后我再给你做吃的?”

    “不要。有一次就够了。”

    等吃完面,司芃去洗手间洗漱,打开水龙头,发现竟然没水。凌彦齐在房内说:“早停水了。”

    “那你怎么煮的面?”

    “饮水机里取的水。”

    洗手间的门窗没有闭严,外面的风雨声听得更真切。司芃想到楼梯口查看水位,涨得太猛的话,还是要抬钢琴,可又怕再惹恼凌彦齐。

    想到这,她呆立几秒,人刚刚才绑了她,她竟然还怕人不开心?

    算了,她没力气再吵了,于是问一句:“你刚才下去,水位涨了哪儿了?”

    “快到膝盖了。”凌彦齐在自个腿上比划一下。

    涨得这么快。偏凌彦齐像是知道她意图,朝她招手。她走过去,他用腿圈住她。“你想干什么?下去再抬钢琴?”

    司芃不说话。凌彦齐的手已伸进松散的浴袍里,揪着她腰间的肌肤,一点点揉搓。“不用了,我帮你抬高了。不然面怎么会煮得那么烂。”

    “你一个人抬的?”

    “小姐,做事要动点脑筋。三块砖叠那么高,当然抬不起来。为什么不一块砖一块砖的放,一层一层的垫高?”

    司芃拍他:“那我抬时,为什么不提醒我?”

    “你又不求我。”

    “那求你再去把饮水壶搬上来。我要喝水漱口。”

    等凌彦齐再上来,两人在贵妃榻上依偎着看手机。突然房内漆黑一片,司芃“哎呀”一声,头埋在凌彦齐胸前:“电也停了。”

    她爬起来到窗前一看,夜是浓墨重彩的黑。听这声音,暴雨如注、洪水滔滔,小楼已是汪洋中的孤岛。世界彻底被隔绝在外。

    她喃喃地说:“今晚我们怕是走不掉了。”

    身后有人圈她入怀:“正好,我哪儿也不想去。”

    被困在城中央,停水停电,也没有能在黑夜里消遣的娱乐活动,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睡觉。

    就是太早了,才晚上八点一刻。凌彦齐向左侧身,蒙蒙黑中只有一点点的轮廓,他的手指轻抚司芃光滑的背,凸出的是蝴蝶骨,凹入的是脊椎沟,指腹沿着这条沟一点点往下打圈。

    他突然又说了句:“龙哥应该是真心对你,否则也不会让蔡昆守在咖啡店里。”

    “你真在意这个?”司芃头扭过来看他,“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没问过孙莹莹?”

    “问过她,但是她说既然都上床了,以后得靠我自力更生。”

    司芃低声笑。有关龙哥的事,她也不是全都得瞒着。

    “他是喜欢我,我知道。但我不是那种有人对我好,就一定会跟他的女人。龙哥太大了。他愿意保护我,是因为我阿婆当年对他有恩,他混得最落魄时,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是阿婆零零散散地给他点饭钱,给过好多回。他和现在出来混的人不一样。之后混到黑白两道通吃,不止是因为他豁得出去,还因为他讲情义。”

    见司芃不反感他问,凌彦齐再大胆一些,问:“凯文呢?”

    司芃将手背抬到眼前,黑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偏要说:“现在的激光技术真是好,不仔细点都看不出来。”停顿几秒,再开口,“喜欢我帮助我的人,我心里多少会留点位置给他,不喜欢我的人,早他妈滚蛋吧。”

    口气冰冷又正常,凌彦齐听了十分开心,可又不太相信:“他竟然不喜欢你?”

    司芃也笑:“我当时也这么想的。不喜欢家里沉闷的氛围,喜欢和朋友呆一起,觉得自己年轻漂亮,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可他做我男朋友没多久,就背叛我喜欢上别人。我也没再打听,好像都出国了。”

    “啊,”某个意识如闪电钻进凌彦齐的脑袋,他转身过去,不让司芃瞧到他神情。他怎么就没想到,凯文既是她前男友,那定是为了彭嘉卉背叛她。

    认识彭嘉卉,对小楼有感情,且姓司,无疑便是司玉秀的侄孙女,和彭嘉卉是三代旁系的表姐妹。

    这两人当年的关系铁定很差,因为和她们相识时间也不短了,她们从未提到过对方。

    那天在商场碰到彭嘉卉,凌彦齐当时只想,不能让她见到司芃的样子,于是拉着人就跑。现在看,真是万幸。

    “你在想什么?”司芃见他不再紧贴她背,翻身滚进他怀里,“你那么多女人,我也没见得个个都要问。”

    “那你问呀,我有问必答。”

    “不问,问来问去没意思。”她双手都搂着他脖子,一扭身,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你在玩火,知道吗?刚才是谁抱怨,说被虐待了?”凌彦齐嗓音低哑,心中却想玩火的是你自己。总有一天这两个女人会再度会面,他根本无法预估那场景,亦不知会对司芃造成何种心理冲击。

    偏偏此时身上的人咯吱咯吱地笑,身段柔软,语气也轻佻:“那就再虐待一次好了。睡又睡不着,光聊天有什么意思?”

    光想,也不能让他这一生过得心安理得一些。他日的事,留待他日再做打算吧。

    在此之前,每一日都是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