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7.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黑夜中,凌彦齐失去方位感,问司芃:“这儿离正门多远?”

    “你车停在那里?”

    “我车?停在姑婆家门口。”

    “那你跟我走就行了。这儿走过去,就是定安村的最后面了。”

    两人钻进这些没有名字的巷道里。路灯几乎全坏,偶有某个楼宇窗帘后面漾出来的昏黄灯光。还有,听得到稍远处的爆炸声。陈蔡两家斗了近一个小时的烟花大会,也快要歇了。

    这些巷道,司芃同样熟悉。黑不隆冬的夜里,她没有一点惧怕感。真像只夜猫子,凌彦齐问她:“你经常晚上出来么?”

    “咖啡店要晚上十点才打烊。有时候饿了,会出来找点东西吃。”

    这是凌彦齐第一次深入定安村,哪怕这和他的工作有关。这大半年来,他只在公司做做简报开开会。来此跑腿的事,都是别人干的。

    哪怕他每个周日都来此探望姑婆,也从未想过,顺便地做个实地调研。这么一想,他挺认同卢思薇的话。她说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尽做糊弄她的事。

    远远地就看到他那辆迈巴赫。

    大学毕业后他遵旨回国,卢思薇是开心过的。不管失望过多少次,母亲对孩子仍会保有热切的期望与祝福。那一年他二十五岁生日,卢思薇替他买了车——便是这辆迈巴赫。

    凌彦齐不缺车,当然,他什么都不缺。

    车库里还停着一辆劳斯莱斯魅影和阿斯顿马丁的DB9,这还只是他名下的,毕竟才刚回来。卢思薇名下的车更多。但都很少开出去。

    他常开的是一辆四十万出头的奥迪A6L。车刚开回来,卢聿菡就笑:“姑姑也就是放你下去锻炼,你还真打算长驻基层?”

    是的,卢思薇说他是个天真的公子哥,还跑去念了个屁用都没有的中文系,勿论施工图纸还是财务报表,没有一样看得懂,得去基层岗位上好好锻炼几年。因此和所有知晓的人打过招呼,没有人会故意在公司透露他的身份。

    再加上他姓凌,卢思薇姓卢,他长得还更像父亲凌礼。在天海集团的那几栋大厦里头,那是个没有任何知名度的名字。

    凌彦齐说:“我只是更想契合我现在的这个身份罢了。能送孩子出国十年,家境怎么说,也是中产阶层以上,回国没有家族事业能继承,只能到大公司里当个管培生,配车也就是国产奥迪的水准。”

    他这么说时,卢思薇还赞许过,说:“最怕你们年轻人架子比本事大。”

    可现在非要给他换迈巴赫,唱的又是哪一出?

    “有好车怎么啦?我看你那个主管,开个会都要你去做会议记录,这么欺负人,部门里没助理没秘书?正好开这车去敲打敲打,让他客气点,他也不就开了辆七十来万的宝马?”

    卢思薇想的是,当初她在各位总裁面前是开了口的,不许让项目公司给凌彦齐搞任何特殊。

    既不能明着帮,那就暗中帮吧。毕竟入了社会,才气一点用也没有,财力才会让人刮目相看。

    凌彦齐只是笑笑,那还是试用期的事情,他初来乍到,经理让他做点杂事很正常。

    司芃见他神游,手指向前方:“就到这里吧,再见。”她转身就走。

    永宁街上有路灯,照得脚下的地面昏黄,往前几步,阴影霸占了路面。那些林立的违建楼群,黑压压地全耸在跟前。司芃踏过那分界线,独自地走入这个夜晚。

    凌彦齐突然就不舍,舍不得说再见,舍不得离开。他想起司芃已无亲人,孙莹莹在撞钟前就撤了,他却还在山崖栏杆边让她早点回家。

    他叫住司芃,指着他的车:“要不,我们兜兜风?”

    “你,不回去了?”司芃还记得,有个叫康叔的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家陪他妈妈守岁。

    “没什么意思,”凌彦齐双手插在兜里,“我家,每个除夕夜,大厅里会支五六张的麻将桌,打通宵的麻将。我外公那一辈吧凑一桌打,我妈我舅舅他们,得凑两三桌打,然后是我这一辈的表姊妹们,也能凑两桌打。再小一些的熊孩子就看电视吃零食,满屋子的鬼哭狼嚎。”

    司芃笑着问:“你不打麻将?”

    “打一回还行,打一个通宵,勉勉强强也能支撑,可是为什么,年年都要这么过?没意思,真没意思。”

    司芃从阴影中走出来,她把帽檐拉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依然抱着胸,这简直是她的招牌姿势。凌彦齐看到那双轮廓分明的眼睛,那眼里有光。

    她不再只走他前头,或是在后面跟着。她和他并肩走,难得有女孩不用穿高跟鞋,也能衬上他的身高。路灯的光笼罩着她,比起在山上,竟有了朦胧的暖意。

    “那你觉得像今年这样去寺庙里上香,有意思吗?”

    “当然了。”

    “要是年年都上香,岂不又没意思了?”

    凌彦齐一愣:“那也比年年打麻将有意思。”他偏头问,“是不是只能对一个寺庙一尊菩萨表示虔诚,能换地方么?要不,每年换一个地方去上香,也可以啊。”

    这下换司芃愣住,她还没想过有人会这么玩。“也可以吧,菩萨有求必应,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司芃上了车,系好安全带,问凌彦齐:“去哪儿?”

    凌彦齐哑住:“灵芝区我不熟。”他看向司芃,司芃也说:“除了定安村,其他地方我也不熟。”

    “那就,随便逛吧。”

    车子启动,凌彦齐开了前排座椅的加热系统。冷风里扛半宿的司芃,顿时觉得背臀上的冰在一片片化解。她心满意足地往后靠,蹭着这柔软的皮垫,说了句:“真暖和。”

    车子驶出永宁街,向右转弯。凌彦齐摇摇头:“想要长命百岁,还是先多穿件衣服。”他指指司芃前方的储物箱,“里面有条薄毯,拿出来盖腿上。”

    司芃望向窗外,上半夜还是喧嚣热闹的夜空,下半夜就独留红灯笼。人聚拢时,看红灯笼,那是喜庆年味;人群散去,再看红灯笼,只有孤寂空荡的滋味。

    这样的日子不适合兜风。她和凌彦齐,一个没有家,一个不想回家,但总归会想一想家吧,想象中那儿总有某种值得缱绻的感情。

    车开上宽广的海堤,车窗紧闭,都听得见奔涌而来的呼啸声。这海边,司芃曾来过许多回,白天尚好,只要到了夜晚,她就觉得它单调且狰狞。

    那些翻滚着拍向礁石的黑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仿佛愤怒永不停歇。

    她闭上双眼,听收音机里的节目。大年初一的凌晨,还在值班的电台主持人,一条条地念听友们的留言。这个夜晚还惦记着要在电台里吐露心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孤独自怜的人。

    长长的海堤,深夜里望不到边,司芃也不知凌彦齐要驶向何方。

    她的眼皮异常沉重,在低吟回荡的背景音乐里,在主持人故作低沉忧郁的诉说里,渐渐睡着了。

    凌彦齐将她的座椅放平。他也觉得倦意袭来,还觉得这么大的S市,不知该去哪里。

    不只康叔给他打电话,卢思薇都亲自问他到哪里了?她是质问的口气,问他为什么只是去给姑婆上个香,都能整宿的看不见人。

    凌彦齐看了副驾驶位上的司芃一眼。一个人有多封闭,从睡姿上就能看出一二分来。司芃睡觉,竟然拿帽子遮住整张脸。

    他对电话那头说:“下山的路上人太多了,好不容易才挤下来。我困了,没这样熬过夜,还要开一个小时车回家,算了,我在姑婆这边睡下了。”

    卢思薇当然不高兴,她正处在人生最得意的年纪里。在她清泉庄园的别墅里,华灯煌煌,高朋满座,唯独少了她最亲爱的儿子。

    可她又能说什么,凌彦齐说他困了累了。他是个少爷,天生就是受不得累的少爷命。他的安全,总是要比她的高兴,来得重要。

    凌彦齐把车开回永宁街。

    司芃搭在膝盖上的毯子掉了,他拾起来盖她身上,才发现她里面穿的蓝领T恤是S市的中学校服,且是他在路上见过许多次的那种改良T恤,极短极窄,所以特别显胸露腰。

    无论是在S市还是新加坡,凌彦齐念的都是传统中学,管教极严,学生穿着一律古板正经,所以也想不通,S市教育局以及那么多的学校领导,何以允许这种“奇装异服”的存在。

    司芃半躺在座位上,腹部大半的肌肤都露出来,腰肢纤细,小腹平坦。可凌彦齐的目光全被一支未露全貌的黑色玫瑰吸引过去。它纹在司芃肚脐的左下方,一大半隐在低腰牛仔裤的阴影中。和她手上的纹身是同一个系列。

    像司芃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在身上刻东西。那些他不太能分辨的字母,许是一个人的名字,许是一个地方。

    凌彦齐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她全身都是秘密。眼光神情、语调举止都藏着秘密。偏偏她还这么年轻。

    他伸出去想要一探那支玫瑰的手,收了回来。她还穿着校服。也许家境命运让她迫不得已辍学,故作成熟沧桑。她到底几岁,成年了没有,他似乎也没问过。

    这一想,凌彦齐把电台音乐调到最小,再把自个座椅放平,也睡了下去。

    司芃将盖脸上的帽子拿下,才发现她竟在凌彦齐的车上睡到第二天。一侧头,凌彦齐躺在驾驶位上,还未醒来。

    她掏出手机看时间,早上十点过八分,这一觉睡得也真够长。

    她呆呆看着车窗顶,回忆车子开到海堤后的情景,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在咖啡店上班有一点好,就是不需早起,由此养成了漫长的赖床醒睡时间,尤其是前一晚睡得不错的话。她无比珍惜醒来后的那么几分钟,就像是电脑死机,重启也要那么几分钟。

    她习惯性地点开微信,看到孙莹莹发来好几条的语音信息,也没想这车厢里还有人,直接点了播放。

    待到这大嗓门彻底把她从睡意迷糊中拽醒,孙莹莹的话已全数播放完毕。

    第一条是凌晨发的:“司芃,你下山回宿舍了没?怎么也不给我一个信息?”

    紧接着是第二条:“你不会跟帅哥走了吧。”

    再然后是第三条:“也对,失/身要趁早。”

    第四条便是今早发的:“司芃,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天啊,就算你是失/身,也有时间给我回个信啦。不然我就报警了。”

    身侧传来无法自已的抖动笑声,凌彦齐翻身过来:“不好意思,我本来不想笑的,可实在憋不住,她声音真的好大。”